第一章 暗局4

    那条来自崆峒山天都峰无量庵的水磨铁棍荡出数般幻影，竟有直取陈瑜性命之意！

    但陈瑜此刻却一步也无法后退。

    因为，在他后背靠近左腰部第四根肋骨处，一把舞动的东洋长刀已然接近了这个人体之上足以致命的要害！

    幸好，陈瑜是咏春拳的高手，咏春拳法一向以软功见长，所以，在如此紧迫之际，陈瑜还是找到了恰当的机会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弯曲成一张弓的形状。

    刀锋贴着他的后背划了过去，和那条水磨铁棍正巧碰了个正着，一连串乍起的火花在陈瑜的眼底溅落，便在这时，他的手中已然扬起了那支性能非常优良的勃朗宁手枪。

    枪声在耳边打了个转儿，一时间空气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种短暂的安静对于陈瑜来说似乎将要面临更大的危机。

    不过，这一次他猜错了。

    陈瑜不曾料到，刺耳的警笛声会在此刻陡然响起！

    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警用设备，可以称之为警笛的物件，亦不过是靠人工吹响的一种铁哨而已，这种铁哨是从鸽哨延伸而来，声音比鸽哨更为尖锐，就算相隔三两个街口，声音也能很快的传递给其他的人。

    北平现如今的警察其实都是一些退役的兵员抑或是西北军现役的内勤人员，他们行动的速度比起那些从民间招募来的普通警察要迅速的多。

    就在警笛吹响之后的三五秒间，除了陈瑜和地上零散的两具尸体之外，其他的刺客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瑜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地上还正自抽搐的一具尸体，看到此人的手掌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这该是常年用棍所留下的痕迹。

    这个家伙难道是崆峒山现任的掌门人？陈瑜的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陈瑜正自要俯身打量眼前的这具尸体，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这具尸体上衣左边的斜形口袋里路出一角浅灰色的纸制品，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用右脚轻轻在青砖地面上一磕，整个身子像是不慎摔倒一样，一个马趴趴在了这具尸体之上，而右手却趁机将那件物事纳入了自己的怀中。

    "趴着别动！"有人厉声喝道。陈瑜虽说还没来得及起身回头，但凭借他敏锐的直觉，便已然知道，出现在身后的，至少有五个人以上。

    随即有两人架住了陈瑜的双臂，这样他借助外力，很轻松的就站了起来。

    “我们是警察！”一个年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陈瑜压低声音对着这位警察说道：“我要见北平最高的军政长官宋哲元。”

    这个看似有级别的年轻警察也用同样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找宋委员长？你到底是什么人？”

    “警察先生，这里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我想如果你们现在认为我不方便去找宋长官，那么到警察局里相谈也行。”

    这位警官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陈瑜一番，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人！恐怕就算宋长官开恩，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在场的两名死者其中的一个是个日本侨民。”

    当时的中国还是十分的落后，除了号称东方巴黎的大上海法租界的红头阿三们有着专用的汽车之外，就算是六朝古都北平的刑事警察，每次出警都要靠着自行车，甚至两条腿来事。

    陈瑜被这五六个如临大敌的警察簇拥着离开了事发地点，为了安全，警察们喊来了三辆黄包车，陈瑜和刚才一名中年警察共坐了一辆，想是为了防备陈瑜随时逃跑，这位警察除了给陈瑜戴上手铐之外，还把本来别在腰间的一支左轮手枪握在了手中。陈瑜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由暗笑，如果自己真的想要逃跑，恐怕就凭这几个外强中干的警察是不会在自己的手底扛过三下两下的。

    老北平的警察局座落在东四六条的里面，陈瑜看到这栋前清遗留的建筑物已然露出了一片颓败之象，心中难免唏嘘了一番。

    在这座随处可见旧时王谢堂前燕的四九城里，这种四合院格局的建筑可以说比比皆是，前清时期有句俗语形容四合院内的生活："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可以说是四合院生活比较典型的写照。

    这是个三进的院落，陈瑜只到了第一进，便被随在身后的警察们喝呼止步了。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噪杂声，对面的堂屋里踱步走出一个人来，陈瑜猛地见到此人，不由怔了一怔，但随即竟然“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从堂屋踱步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瑜的黄埔同学、现如今的同事加战友，梁汉初。

    说到梁汉初，陈瑜一直认为，在中华复兴社的几名骨干成员里面，唯独这个人是自己一直不能够深入了解的。

    早在黄埔时期，梁汉初就因城府颇深而被当时的蒋校长不喜，后来在二次北伐中，他率部为叶挺的独立团殿后，但不知为什么，刚刚接触敌军前锋，就被吴佩孚的骑兵团击溃。因此，他留给国民革命军高层最初的印象很不怎么样。幸好此人和后起之秀戴笠不仅有老乡之谊据说还沾亲带故，所以，33年中华复兴社成立之后便作为最早的成员加入了戴笠主管的二处，并成为其三大元老之一。

    在黄埔，陈瑜和梁汉初并无来往，只是到了中华复兴社之后，两人的关系才逐渐走近。

    关于梁汉初此人的特点，陈瑜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有一次陈默（军统头号杀手）和他闲聊起梁汉初的情形，当他说到这个梁汉初嬉笑怒骂从不曾表露于脸部，当时的陈默感叹道：“要是上面派我们两个人潜入敌后执行任务，如果说到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这个梁汉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瑜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但表面上，依旧是一派嘻嘻哈哈。

    “都说陈老虎胆略军统第一，我起初还不怎么相信，今天可就真的信了。哈哈。”梁汉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哈德门烟卷，自己取来一支点上，又将另一支扔给了陈瑜。“

    你们哥几个没事了，该干嘛去干嘛去。”站在陈瑜身后的警察听到梁汉初如此之说便随即解开了陈瑜手上所戴的手铐，大伙儿一哄散去。

    陈瑜却在一刹那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老梁，你要知道我刚才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啊。”

    “这个我晓得，半个小时之前我就知道情况了。”梁汉初说道。

    “你怎么会在北平，而且还会在这警察局里出现？”陈瑜问道。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保密，不是兄弟我不告诉你，是军法难容呀。”梁汉初感叹道。

    “不过，我之所以要露面来见你，是为了向你传达上峰的一个命令。”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盯着陈瑜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上头让你马上赶回南京，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是吗？”陈瑜不动声色的随口反问道。

    “老弟呀，据我所知，你快他娘的大姑娘进产房---要生（升）了。兄弟我先在这里道喜了。”

    “是梁兄听上峰亲口说的，还是得来于小道消息？”

    “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

    “还是那副德行！”陈瑜心道。“不阴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