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事们（2）
穆村的办公室在三楼，因为有地下一层，工厂的楼层比居民楼又高得多，三楼其实也就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五楼了，她平时虽不特意锻炼，但经常外出写生，路走得多，本以为一口气爬到三楼是小case的，不料，还是呼吸加重，腿脚发软了。 这是好几个团队在一起办公的大办公室。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下班的下班，加班的去食堂吃饭的去食堂吃饭，办公室里很空。 穆村随郭雪娇来到质量部的办公区，见到面试过她的科长赵国栋，客套一句：“科长，你好。” 赵国栋是特地留下来等她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笑笑，走两步，指着斜后方的一个工位说：“你以后就坐在这里。笔记本、电话，明天雪娇会帮你领过来。我们每天早上八点开早会，你最迟七点五十五分人要到办公室。今天领你过来主要是认认路——行了，其它的明天再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好的。” 第二天，穆村七点出门，紧赶慢赶赶到办公室刚好是七点五十五分。好悬好悬，还好没有迟到，她松了一口气，刚在位子上坐下，科长就夹起笔记本往外走，她只觉身后一阵风掠过，紧接着听到赵国栋说了句“开早会了”。其余人，有的已经动身，没有动身的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动身，穆村快速拿上笔和记事本跟着走。 会议室在地下一层，郭雪娇借了投影仪放进会议室就走了。 大家进到会议室，就坐下来默默地等着，谁也不多话。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瘦高高的男人见人到齐了，说：“今天有新成员加入hao。”台湾人说话后面的语气助词非常丰富。 赵国栋马上麻利地指一下穆村说：“这位就是穆村。” 瘦瘦高高的男人看向穆村：“叫我Abbot（阿博特）就好，你面试那天，我在台湾，没机会见到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又是自我介绍！最近动不动就要自我介绍，现在穆村听到这四个字，头皮都发麻。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只会是大大方方的：“大家好，我叫穆村，和白小的穆，农村的村，英文名字叫Moon（月光），今年25岁，大学主修专业是自动化，automation。我之前是在一家日企当客户品质工程师，那家公司主要是做半成品控制板的，跟这里有很大不同，但我善于学习，乐于思考，肯干，我相信在大家友好的关照下，这边的工作会很快上手。我性格乐观、开朗、随和，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能把我搞生气的人，用一只手数都算多的，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出生那年是国际和平年有关，呵呵，所以一定不用担心我会跟别人起冲突。” 办公室里本来死气沉沉的，穆村一通自我介绍反倒让大家精神起来，有的觉得好笑，有的觉得幽默，眼睛都亮了起来。 阿博特眨眨小眼睛，笑么笑么地说：“我还不知道国际和平年是哪一年唻，谁知道啊？”他说话的语气很软，在穆村的记忆里，台湾人不发怒的时候，说话语气都会很软，这是他们的正常语气，因为他们的语言里会习惯性地带上很多语气助词，这会使得说出口的话不是那么生硬、冲人。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的人微笑沉默，有的人只是沉默，有的人说不知道。这时一个女生说：“是八六年吗。” 穆村说对，然后寻声望去，就那一眼，这位女生就给穆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身材匀称高挑，一头性感的大波浪卷发，眼睛大而有神，肤色虽然不是东方主流审美中的白，但小麦色配上她大气的五官反倒有了一番很多女人不管后天怎么修炼也修练不出来的性感风情。 阿博特笑说：“刁禅一如既往地才貌兼备。” 原来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刁禅！非常好记的名字！大家笑笑，看得出来，阿博特是很欣赏这个叫刁禅的女孩子的。 阿博特对穆村说：“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不要怕，告诉我，我是小老虎，我上面有大老虎。” 穆村嘴上说好。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造反的，好端端的，谁欺负我干嘛啊？ 接着阿博特让大家自我介绍一遍，以便让穆村认识。 一圈介绍下来，穆村知道了坐在阿博特下手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胖胖的男人叫Jone（约翰），约翰只说自己叫约翰，他的台湾腔证明他是台湾人，从他是台湾人的身份及呈现出来的状态可以推断出他的职位应该在阿博特之下、赵国栋之上。坐在约翰下手的是赵国栋，A科科长，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坐在赵国栋下手的矮壮男子叫Joe（乔），职位是QE（QualityEngineer，质量工程师），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坐在乔下手的矮壮男子叫Barton（巴顿），职位也是QE，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坐在巴顿下手的女人叫王玉莲，职位是QE，年龄在三十二岁左右。刁禅跟这三位职位相同，都归在赵国栋手下。穆村虽然应聘进来的职位是CQE（CustomerQualityEngineer），客户质量工程师的意思，但都在一个部门，以后具体干什么，也许就是干QE的事，那还不是听领导的指挥吗？在别的部门眼中，除了QC就是QE，或者SQE（SupplierQualityEngineer），供应商质量工程师。 阿博特左手边第一位是张芳芬，QC主管，年龄在四十二岁左右，她个子小小的，皮肤黝黑，脸上皱纹不少，穆村想她一定是工作太cao劳辛苦了，才会显得那么衰老。张芳芬下手坐着的是QC制程工程师马丁，张芳芬是他的直接上司。 QC是英文Qualitycontrol的缩写，质量控制的意思，QC跟QE都在一个大部门，但QC偏重品质检验一块，QE偏重品质管控一块。 胖子约翰笑着说：“你爸爸mama怎么给你取穆村这个名字啊？是因为喜欢木村拓哉吗？” 不等穆村接话，就听阿博特转动着眼珠子疑惑地问：“木村拓哉是谁？” 约翰解释：“日本的国民偶像，我女朋友很喜欢他，所以我知道这个人。” 穆村笑着说：“我爸妈连梁朝伟是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木村拓哉是谁了。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爷爷说我们这一代将来都会住在城里，希望不要忘记是生在农村，就给我取名叫穆村了。我平时很少看日韩剧，去年听别人提起，才知道日本有个明星叫木村拓哉。” 阿博特说：“蛮好的，什么芳啊，兰啊，芬啊，丽啊，重复太多啦！穆村这个名字不容易重复。” 这时张芳芬的手机响了，大家看着她接电话，不到一分钟，她挂掉电话，说：“文娜被黄中天骂哭了，这个黄中天真是的，一个部长好意思欺负一个小领班，我得过去好好骂骂他。” 阿博特：“我跟你一起去。”转看约翰：“你们继续开会吧！”说着，就走。张芳芬跟在后面。 穆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阿博特说谁欺负她，要告诉他了。她知道制造工厂素来是是非之地，所以才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眼下看来，这里的情形比之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里暗叹：“跳进火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