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破庙怪客
裴冲听完这一席话，本是心头一动。以为是坠落山崖的患难少年。但他转念想到那悬崖离此少华山山路遥远，以少年坠崖之伤怎会沿山路走到这里。再加上少年毫无武功，又怎么会身负邪派功夫。当下也就作罢。 且说众人又欢谈一阵，裴冲说了嘱托。天色已晚，裴冲便在庄内住了一宿。次日一早，裴冲拜别华一剑等人便沿山路回转。穿过一片松树林，已至午时。那时大雪停了半日，却又下了起来。鹅毛纷飞，白茫茫的山石更加的滑了。 裴冲眼见寒风凛冽，此时无事何苦冒着风雪赶路。他裹了裹狐裘大氅，将酒呷了一口，举目眺望，见离此半箭之地竟坐落着一间破庙。不由大喜，将斗笠系紧快步赶去。 他走到庙门刚要去推，却听到庙内竟然传来一阵火烧柴禾的啵啵声。不由皱眉，寻思：“想不到此处竟然也有人避雪！” 正踟躇要不要进，庙内却传出了一道懒散的声音：“外面的朋友何故徘徊，风雪正浓，不如进庙一叙！” 裴冲闻言一怔，未料到庙内之人耳力竟如此敏锐。他不禁自嘲一笑，寻思：“真是可笑，我什么时候变的这般小心了……”念罢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虽只一墙之隔，然内外却如云泥之别，好似咫尺之间便分冬夏。 裴冲始一迈入，只觉一股炙热暖烘烘的吹来，仿佛步入春天。庙内残破，蛛网缠丝裹着灰尘，散散遍地。一团火堆烧得正旺，上面架着一只雪鸡，香喷喷的正嗞嗞冒油。裴冲顿觉腹中饥饿，不由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这时火堆后面正有一名蓬头垢面脏乱邋遢的中年乞丐笑吟吟的看着他，待裴冲迈进，他露齿一笑，道：“把门关了，来这取暖吧！” 裴冲依言关门坐下，抱拳道：“出门之人偶遇风雪，借宝地歇息，多有打扰。” 那人爽朗一笑，将火架上的烧鸡拿了下来，凑鼻一嗅，只觉香气四溢，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地儿又不是我家的。正好这rou也熟了，你且陪我来吃！”说罢将烧鸡撕作两半爿，也不顾油腻硬是塞到了裴冲怀里。 裴冲见刚做成的狐裘大衣污了一大块，好不尴尬。然而立时便被这人豪气所动，哈哈笑道：“这位大哥好生痛快的性子！”言罢吃了一口烧鸡，将酒葫芦解下，痛饮一口递到了那人手上。 那人只闻酒香四溢，禁不住连连耸动鼻头。一把接过葫芦，看着裴冲激动笑道：“我正愁有rou无酒，兄弟便把酒来吃，好极！”说罢仰脖痛饮，顷刻间少了大半葫芦。 那人一口喝完，摇摇葫芦不禁微微皱眉，道：“只可惜太少了些。”直看得裴冲干笑摇头。 那人狼吞虎咽，眨眼间去了多半烧鸡，又饮了一口酒才将葫芦还给裴冲，笑道：“这年关刚过没几天，便出来走江湖的可少见的很呐！老子正觉寂寞，没想到竟遇到了好一个酒伴。哈哈……真是妙得紧！” 他看向裴冲，问道：“小兄弟，这华山路险，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却因何跑来受这鸟罪？” 裴冲吃一口酒，慢慢嚼着烧鸡，强压往事，含糊笑道：“小弟向来四海为家，现如今终日与酒为伴，好不痛快哩！哪里管他险山恶水，何处安身！哈哈，哈哈哈……” 那人听的触动心弦，不由抚掌同笑。裴冲痛饮数口，直把那葫芦顷刻见底，方才压住心酸。 那人见了却是一急，忙不迭抢过葫芦，道：“你给我留点儿！”，将葫芦摇了几下，不由连连叹气。裴冲看的好笑，道：“大哥却要赶往何处？” 那人只因裴冲把酒一口饮尽，没好气道：“你管老子作甚！” 裴冲听罢不禁一滞，扑哧笑道：“哥哥且慢生气，待雪停时，小弟请你去山下喝个痛快如何？” 那人闻言大喜，连连拍手称好。突然神情一变，呼道：“糟了，这年将将过了四天，可有开门的酒馆么？” 裴冲起先吓了一跳，待听到那人所言“糟了”竟是为了担心酒馆不开，这才笑道：“哥哥放心，你瞧我这身上的大氅，便是初一时分下山做的。想今日已是初四，酒馆也该有开门的了！” 那人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一瞧又见到裴冲所指狐裘大氅，不由双目一亮，而后叹道：“你这大氅倒是厚实，若穿来御寒定然极妙，只可惜只有一件，你唤我一声‘哥哥’，我便不能夺你所爱了！” 裴冲听罢一怔，只觉这人好个直性子。他将包裹放到腿上解开，又取出准备赠给太华派天鹤道人的狐裘大氅，笑道：“哥哥若是喜欢，这一件便先送给你。待下山吃酒时，大不了小弟再去做一件给别人送去！” 那人见了大喜，将那崭新的狐裘大氅披在脏乱破旧的棉衣上，道：“好兄弟，送的好一件大氅！” 裴冲见他穿着不伦不类，不由暗暗好笑，而后抱拳道：“说了这般久了，小弟还不曾知道哥哥大名！” 那人兀自上下打量大氅，闻言笑道：“好说好说，俺叫莫放。小兄弟叫做什么？” 裴冲闻言刚要回答，陡然想起自身处境，无奈只得编造，道：“小弟……小弟裴秋！”言罢见那人浑没察觉自己语气迟疑，慌忙岔开话题说道：“不知莫大哥此番赶往何处？” 莫放新鲜劲儿已然过了些，他闻言重新坐下将剩下的烧鸡一股脑儿塞入口中，嘿嘿笑道：“便是去那太华山，拜访天鹤道长了！啊呵，你说这大氅原是赠给别人的，却是谁来，我夺人所需，暂时又没钱财赔他，须得对人家道声歉才是！” 裴冲闻言抚掌赞道：“当真是巧！小弟竟与哥哥同路，你说的这大氅也是小弟本要赠给天鹤道长的，此番前去岂不正好！” 谁知那莫放听罢却是神情一凝，沉吟道：“兄弟送那道长礼物，莫不是与太华派交好？” 裴冲闻言，却是黯然，叹道：“哥哥说笑了。小弟本是一介无名小辈，若不是为了许多原因，又哪里有那么大面子能与太华掌门礼尚往来。啊呵，不怕哥哥笑话，小弟至今都未曾见过天鹤道长一面哩！” 本以为莫放会追问下去，没曾想他竟只是嘿然一笑，道：“不识便好，不识便好……” 裴冲奇怪，正要询问，哪知莫放又缠着他请吃酒。裴冲无法，见雪下的小了，便与莫放相携转向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