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流成河
却说裴冲与大仇人之一鬼面书生一番商定，却已是一日之后。鬼面书生于小盘龙棍中的兵书急切，当即着请裴冲带路。裴冲心有计较，一时应下。 正当二人举步，却陡然闻来隐约人群踩踏声。那声来的太急，转眼即到，二人各怀鬼胎，不欲露了身形，当即跳到树上遮藏。 待看时，那群人竟是太华派天鹤道人百余人。裴冲已知晓天鹤道人亦乃大仇人之一，当下心中一阵暗怒。但他此时毫无证据，知道如今在武林中万难揭开天鹤道人豺狼之面，却也不动声色。 哪知，那天鹤道人身后其两名师弟，如梦如幻一番对话却直让裴冲再难沉住气。 只听那花白胡子的如梦道士向神情恍惚的如幻道士问道：“师弟，你赶到华山剑派之时，当真已经再无活口了么？” 裴冲听得时，直觉大惊，待见那如幻道士苦脸颔首，不觉间呆若木鸡，慌忙跳下树去，叫道：“如幻道长，刚才之言，确实么？” 原本与裴冲藏在一处的鬼面书生眼见裴冲不顾好歹跳了下去，不由一阵气急败坏，暗道：“这小儿，怎地下去了！”他看了看陡然怔住的天鹤等人，不由寻思：“我与那天鹤素来不合，此刻他人多势众，老夫若也贸然现身，天鹤老道定会着老夫发起围攻！裴家小儿，哼，且静观其变……” 却说以天鹤道人为首的众道士本正埋头赶路，却陡然自头顶落下一个人来，不由怔住。 见得时，却正是两年前强走道观的裴冲。众道士还未说话，其非吾子却立时怒了，擎出两支判官笔来，点指骂道：“好你个小畜生，两年前打伤我道观数十名弟子，堂皇而去，如今教贫道撞上，岂能教你猖狂！接招吧……”喝罢大步上前，便待出手。 一旁天鹤道人慌忙拉住，对裴冲略一施礼，笑道：“裴公子别来无恙，前年不辞而别，直教贫道好生挂念哩！” 裴冲嘿然，冷笑道：“道长休要多礼！两年前强加所赐，在下没齿难忘！”他顿了一顿，揶揄道：“当年在下迫不得已，伤了贵派不少道长。嘿，如今道长尚对在下笑脸相待，可是……又在打那棍子的主意了？” 天鹤道人闻言一愣，面色一阵阴晴变幻，终是摇头一叹，笑道：“公子说笑了，贫道急于打探，亦是为了能早日得出裴门真凶而已！” 裴冲听罢心中冷哼，道：“道长，裴某于你之事，已然心知肚明。只待有朝一日，自然会与道长做个了断。你我已然明白，就不要……啊哈，就不要再真真假假了！” 天鹤道人闻言双目中阴厉之色一时大盛，却叹道：“既然如此，裴公子便好自为之！哼……” 言罢带领众道，转身便走。 裴冲一急，道：“如幻道长，还未告诉在下，华山剑派之事当真么？” 众道人眼见天鹤掌门几欲跟他翻脸，哪里会再管他，只自顾去走，却没人再搭理裴冲了。 裴冲一时苦笑，但他心系华山剑派安危，亦紧随而去。忽然，树上的鬼面书生轻轻落在地上，沉声道：“裴公子，你要去哪儿？” 裴冲神色一黯，道：“适才听及那些个道士所言，华山剑派好似出了大事，裴某想跟去看看！怎么，阁下也要一同前往么？” 鬼面书生喋然一笑，寒声道：“华山剑派出了事端又如何，嘿，便是死光了，那也正好！” 他顿了一顿，见裴冲面有不愉之色，笑道：“裴公子少急，莫不是忘了咱们的约定？需知，公子若想知道害你全家的罪魁祸首，以及撂翻天鹤老道，合出余下凶手的事……可都系在老夫身上哩！” 裴冲听罢凝神，却终是放不下华山噩耗，便道：“华一剑老先生一生正直，且使我关照不浅。如今有这传言，在下若不去探望，心里怎生安宁！”沉吟少顷，又道：“不若阁下权且走在暗处，待在下全了华山剑派之行，再行商议你我约定！” 鬼面书生闻言连笑数声，抚手嘲道：“今世孟尝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风，竟如此仁义为先。既然如此，老夫便权且等上裴公子一等！” 裴冲听罢爽朗一笑，拱手道过，不再迟疑，沿太华众道所过而去。 当沉溺在某件事上，或是某种状态中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裴冲一路神情恍惚，思绪不定，感觉很快就到了华山剑派的庄园前。太华派众人早已尽数入内，不时传来几声震惊的惊呼声，和天鹤道人一辈几名老道士的愤吼声。落在裴冲的耳朵里，犹如铁锤击胸。 冷冷清清的庄园门前，就连空气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变的冰凉凉的。入眼时，那原本高达三丈，极为醒目威严的镂刻着“正道”两个大字的大石剑也崩塌了。 天空乌沉沉的，破败的残垣下，正道好像真的灰飞烟灭了。裴冲皱了皱鼻头，仿佛闻到了重重的血腥味。他提起精神，迈向了大门。 尽管已经得知，但当看到现场时裴冲还是直惊得体若筛糠。眼前的庄园，偌大的华山剑派，峥嵘的正道巨擘。原本的近四百名使剑高手，此刻已经变成了近四百具横陈于地的尸体。 血流成河！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裴冲迷惑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只一刹那，众多忙前忙后翻看尸首的太华山道士的呼喝就吵醒了他。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紧紧闭上眼睛，强压下波涛汹涌的心情，走向了天鹤道人几人的所在。 只见天鹤道人与非吾子、如梦、如幻四人皆脸色惨然，面面相觑的围住一具尸首，却张口难言。 裴冲心头一颤，这具尸首白眉白发，正是号称“华山一剑斩妖魔”的华山掌门华一剑。原本慈祥而又威严的脸庞上，此刻显得格外狰狞，那突出的双瞳，写满了不甘、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死不瞑目！ 裴冲蹲下身子，帮他阖上了双眼。他愤怒了，因为华山剑派的遭遇像极了裴门之案。凶手灭绝人性的手段，灭人满门得多大的仇恨啊！华山剑派这番惨烈，岂不与同样满门惨死的自己一般无二！ 他强压愤怒，定神良久才平复下来，面向紧紧蹙眉的天鹤道人，问道：“道长可曾查出蛛丝马迹，能否辨认凶人来历？” 几人虽仍有芥蒂，但在此悲剧面前却都仿佛不在意了。天鹤道人闻言摇了摇头，看了看非吾子。 非吾子仔细摸索检查过华一剑尸体之后，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不可思议，想华先生武艺高超，剑术超凡入圣。看其伤口，竟然似乎是被人一刀划破喉咙而死。凶手的武功……真是……真是……” 他惊的两排牙齿不住磕碰，“真是”了半天再也难以接口下去。不过也不难看出，他对于凶手的本事恐惧了。 天鹤道人面色沉重，盯看华一剑尸身脖颈上的划伤处良久，才叹道：“果真是刀伤，能一刀击败华兄，凶手的武艺足可说骇人听闻！” 他顿了一顿，面向裴冲道：“江湖上使刀的高手不过寥寥几人，而这几人纵然刀法厉害，想必轻易也不会是华兄的敌手，更何谈一招毙命！”说罢看到裴冲满脸茫然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 这时太华派大师兄梦道子与二师兄成遥子挨个检查完尸首匆匆而来，向几名老道士打个稽首，道：“启禀师父并三位师叔，弟子依师父吩咐查看华山剑派诸罹难师弟们的伤处，发现……这些师弟们伤口都是伤在脖颈处，皆为凶手一刀致命！” 此言一出，非吾子并如梦如幻三道皆是惊叫出声。而天鹤道人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间却更为沉重了。 少顷，他环顾遍地尸首，道：“可曾发现凶手遗留下的痕迹？” 梦道子听罢神情一滞，道：“现场脚印除却太华派诸位师兄师弟们的鞋底花纹，并未有其他不一样的鞋印。弟子惭愧，实在找不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天鹤道人闻言心中一动，道：“难道是内讧？你可看好了，华先生的门人都遇难在此了么？有没有逃出去的？” 梦道子听罢脸上一喜，道：“万幸，好像真有一名华山剑派的弟子未曾遇难。” 天鹤道人忙道：“是谁？” 梦道子道：“乃是华一剑老先生的孙女华蝶儿！” 天鹤道人听罢眉头大皱，喃喃道：“那小妮子乃是华兄的亲孙女，怎会做出这等事。况且便有心，又怎么能有这么大本事！” 他沉吟良久，对梦道子道：“你且领三十人回派，会合派中两百弟子，将方圆百里搜寻华姑娘芳迹！” 待梦道子领命去了，又对成遥子道：“你且带为师四处看看，凶手杀了……杀了这么多使剑的高手，为师不信凶手就没有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 话休烦絮。且说天鹤道人并三名师兄弟在成遥子等弟子的带领下勘察凶手痕迹，却哪里能有收获。这让几人大骇失色，浮想联翩。 非吾子本就极信鬼神之说，他只觉毛骨悚然，道：“华山剑派若不是内讧，那凶手是谁？这里除了华山弟子的脚印以外，哪里再有别人的？难道……难道凶手是只恶鬼……” 此言一出，余众弟子皆不寒而栗。天鹤道人冷哼一声，道：“非吾子师弟莫要胡说。世间哪有鬼神！” 他见众弟子渐渐平复下来，方才皱眉喃喃道：“此番作下几百名剑术高手的人命，定然会有极为激烈的打斗。而凶手却没有留下丝毫印记，以此凶手定然有着极高明的轻身功夫。但有着如此骇人听闻的轻功，江湖上又能有几人呢……” 这时如梦看了看裴冲，上前对天鹤道人说道：“此番之事太过紧要，不亚于当年裴门公案。依师弟看来，当联合江湖中各家正道大派一同调查此事！” 天鹤道人闻言颔首，道：“师弟所言不差，正好天道帮帮主薛大侠并少林道悟大师广发英雄帖，召集我正道中人重阳之时于少室山下集合，商议助我大宋北上御辽，替杨业大将军报仇之事。到时天下英雄齐聚少林，当可提出此事，以并商议！” 众道听的连连点头称是，口称有理。裴冲却记到了心里，忖道：“天鹤狗道士说重阳节时在少林寺将会有一个英雄大会，我何不尾随他们一并前去。到时人多势众，岂不更好查出凶手！况且，也可使鬼面书生，一举揭了这狗道士的真面目！”心中一定，暗暗点头。 却说天鹤道人一番说罢，心中却又有计较。当下着众弟子再行勘察，他却只身向华山剑派“藏剑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