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其实错付了
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盛满浓黑苦咖啡的杯子，楚斐然侧身凝望窗外，脑海中浮现的是昨天跟方之言见面时的场景。 差不多要两个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从青葱少女变成了妇人，可是再次看到那人，听到那人的声音，她依旧还是有心中猛然一跳的感觉。 还隔着五米距离的时候，她走不过去了，腿沉重得似乎像是灌了铅。 那日信纸上明明白白地拒绝又让她觉得有些羞赧，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 可是，最后，她又说服自己了。 不过是青春里难以磨灭的记忆而已，既然不能完全忘掉也不能完全舍弃，那就让那青春那青春里的人留在那里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楚斐然轻轻迈步，走向正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的方之言。 “之言，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声音里带着些颤音，那是仍旧无法控制的紧张。 毕竟，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啊。 正仰头欣赏墙上画作的方之言神情微微一顿，愣怔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子：“楚总，好久不见！” 楚总？ 他叫的是楚总？？ 莫名的，楚斐然的心中有些微酸，心底里某个被压抑角落里窜出的小火苗更加黯淡。原来，在他心里，我从始至终也只不过是一个他连名字都不肯叫的楚总而已。 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落寞与自嘲，不过在抬头的瞬间，楚斐然还是换上了礼貌的笑颜:“回来后一直想来看看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在今天你肯出来，不然，还真怕去你家会吃闭门羹呢。” 望着楚斐然，方之言淡淡地笑笑：“我现在腿脚不方便，所以一般不怎么想见人。好在有依然常常陪着我，所以我也不会觉得孤单。你能想着来看我，我谢谢你，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比从前，看不看的，其实没什么要紧……” 若不是今天是楚依然非要方之言出来一趟，方之言是不会离开自己家宅一步的。 看看，这就是区别。 楚斐然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地轻颤了一下，他他他，自己心中一直惦记和不肯放下的人，礼貌客气疏离地叫着自己楚总，却亲热的称呼着自己meimei的名字。所以，所以，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不是吗？ “之言，我，我明白的。今天，我只是想来看看老朋友而已……”最终，楚斐然还是将那个改变立场的称呼叫了出来。 这一声“老朋友”，总算让方之言的神情稍稍变得柔和了些。 叹了口气，方之言轻轻开口：“其实我早该跟你说清楚的，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是我不对，是我耽搁了你，我……我对不起你！” 误会？对不起？ 楚斐然只觉得心中还是有些钝钝的痛，虽说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感慨地笑了笑，楚斐然抬头望向窗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只要你们都好就好了……” 是呀，既然襄王终究无意，自己为什么还要云雨巫山枉断肠呢？？ “斐然……”时隔二十多年，方之言第一次亲切地换着楚斐然的名字：“其实，这么多年，有一个人一直心里有你，可惜你在我这里错付了，心里一直容不下第二个人。我是对你不起，但我更希望你也能幸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都想得明明白白了，只有你们姐妹俩都幸福了，我才能真正心安哪……” 有一个人一直心里有我？ 楚斐然没有开口去问这个人是谁，她觉得自己可能能猜得出来。 其实，那些年里，不是没有感觉的，只不过，自己一直以为自己的爱人是另外一个人，所以，连想去了解了解尝试尝试的心思都没有。 “我知道了……”顿了顿，楚斐然又轻轻开口：“之言，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为青春的背叛耿耿于怀，而如今，才明白，原来一切的背叛与抛弃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深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现在，该是时候自己为自己感情切实负起责任了。 从方之言那边出来，楚斐然就一个人悄悄到了门外。 夜风清凉，吹得她的身上有微微的凉意，头脑却也清明了许多。 心中依然有些闷闷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年的心结了。但是，这个时候，楚斐然觉得心里是平静的。再想起方之言和楚依然，她觉得心中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恨意了，而另一个人的名字却慢慢慢慢地在自己的脑海浮现，想抹也抹不掉。 “其实，他是对我挺好的，是我不懂得珍惜罢了。”自嘲地自言自语道，楚斐然用手摩挲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心中纠结万分。 终究，那串其实还算熟悉的电话号码并没有拨出去，因为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么多年的岁月里，她不仅深深地亏欠了他，也深深地亏欠了他和她的孩子。 其实，楚斐然现在是想要去弥补的。 可惜，那个孩子成长岁月里楚斐然作为母亲的缺失，使得如今自己和那孩子之间有了深深的鸿沟。自己觉得是为他好，可是他就是不肯听从，而楚斐然并不懂得如何跟自己的孩子相处，即便有血脉亲缘，却也败给了时间的隔膜。 深深地叹了口气，楚斐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也是一个不合格的妻子！ 如果，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执迷就好了，说不定，自己也可以如自己的meimei那般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必抛夫弃子远走异国孤单冷清十几年呢。 可是，世事就是那么难料。当年的当年，楚斐然可是义无反顾永不言悔的！ 算了，年少青春，总会多执拗，惟愿自己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吧。 一个人静静地在夜色中闲逛，楚斐然想了很多，既追忆往昔，也畅想了未来，最终，虽然她仍旧什么事情也没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境一夕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有了一种想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