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萤光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凌孔威严的表情透着淡淡的柔光，“再过不久，等到白夜结束的那一刻。” 兰小悠看着身边高大男人的承诺，恍惚间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明明自己就被束缚在坚固的枷锁，却偏偏一副高尚的品德帮助别人摆脱危机。 “既然你不能离开，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我会拿出在雅林，在白夜所有的精力，至少在死之前我无怨无悔。” “你这么做有考虑过你身边的朋友吗？”凌孔一把把她拉在身边，沉声说，“你听我的不会错的，这个白夜我比你要了解的更清楚，雅林这个地方迟早都要被回收的，他们做不了主！” “我相信市长，现在的市长，而不是靠某种不正当的手段夺取权利的卑鄙小人。”兰小悠说，“你走吧，这里士兵应该不会阻止你，毕竟你可是众人熟知的凌孔。” 凌孔一时语塞，他真不明白这个女孩的倔强点到底在哪里，在这个地方受苦受累，被当做玩物一般忍受了这么多年，萌生逃跑的态度都变得这么无力了么？ 他略一蹙眉，想起林侍卫刚才所说的话，看来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被记录在案了。 …… “呼呼……”达明儿兴冲冲的打开郑愠交给他的宝贝书籍，坐在积着白雪的大树之下，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他一般不会呆在教师公寓，而且一直到半晚时分，教师们才会慢慢推开大门走进。有时候达明儿就在想老师们的工作真是辛苦得很，先不说没日没夜连灵皇都回不来的凌孔老师，公寓中的每一名老师都是起早贪黑，在自己刚刚睡醒起来洗漱的时候，这个公寓几乎就空无一人，他自己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即使达明儿友好的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避而不见。 其实达明儿想到了种种缘由，都在最后以他们的忙碌为终为自己圆谎。 不过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自己终于有书看了，终于在学院里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养分，他怎么能不细细品尝，为自己的天力士道路开辟新生？ 读书的时间过得非常之快，达明儿也不是那种废寝忘食的人，在他想要回公寓安置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早就昏暗落幕，远边的乌色云朵堆积成一团巨大的黑色棉花糖，冬季微微起伏的冷风总是时不时的刺激他的皮肤，他撩了撩衣服，正要回公寓的时候，一抹淡淡的萤光汇入他的眼眸。 正常的路灯是不会引起他的注目，但那种萤光色对他而言太熟悉了，每到夏天，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白夜城的城外河流处，伸出磨损的小脚，痛痛快快的在河里尽情的嬉戏时刻，他总会碰到迎面扑向他的萤火虫，淡淡柔和的光芒时常能够让身处劳累的自己找到些许慰藉。 有时候真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光芒纵生的地方，没有因为找不到食物而烦闷不堪，也没有因为遭遇贫民老人在他身边一个一个离去而满怀悲伤。这个地方多好啊，静谧适宜，只有萤光的虫叫配合着沧星漫天，即使自己一个人，也能忘却所有不幸，怀着单纯的梦想入眠。 “它们只能活几天……”老人们说。 达明儿兴高采烈的把他在森林砍柴的事情告诉贫民区的老人们之后，换来的是这么一个回答。 “生命是值得珍惜的，它们成为萤火虫不仅要经过蛹期，而且化为成虫的寿命也很短，更别说带着这么美的光来到人世间……”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达明儿的心也在慢慢冷却，这样岂不是过几天就要迎接它们的死亡了么？ “不能再去那个地方了！”达明儿对自己说，“美好的东西都有代价！” 很多年了，达明儿几乎已经忘记了，当他看到熟悉的光之后，不假思索的朝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奇怪，萤火虫明明是夏季的萤科昆虫，在这寒冷的大冬季也能看到吗？ 啪—— 手上的书自然的滑落，达明儿低头去捡的时候，突然感觉一缕银色的光芒自他眼眸中略过，他的内心一怔，抬起头环顾四周。 “喂——是你吗？” 几秒钟之后，他无声的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远处的萤火虫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么长时间，他对萤光早就见怪不怪，这是大自然的一种生存方式，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某一份子，他看着萤火虫翩飞，忍不住伸手触摸，前方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向他扑面而来，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使命一样，他们围绕在达明儿的身边，飞在他的四周，飞在他的头顶，飞在他走过的每一处足迹之上…… 达明儿伸开手，小小的萤火虫落入他的手心，他会心的一笑，将手中的书揣入怀中，不远处藏匿于大树身后的女孩合着双手，放在胸前，苍白的胳臂隐现。 …… 哒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达明儿回身看去，浮名坠步向他走来，而且胸前渗出大片血渍，他看到达明儿的一瞬间伸出手似乎想告诉他什么，达明儿惊恐的看着他，浮名扑腾一声倒地不起，达明儿颤颤巍巍的跑到他的身前。 “浮，浮名，你快起来，你怎么了……” “你快跑，敌人已经杀到学院了……”浮名剧烈的喘息声引得达明儿啊啊的乱叫，刚才那种舒心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和恐惧。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敌人，不是都……”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总之你要赶快离开这里……咳咳，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达明儿愣在原地数秒，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硬质的书籍还存在他的胸腔，他的嘴唇不自然的蠕动，低下身子把浮名扶了起来。 “你别管我了，我要死了……”不仅是胸口遭受了利刃的刺穿，连他的头部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他的眼角滴落血滴，模糊了视线。 “不，你不会死的……”达明儿颤声喊着，“我带你到医疗室，医生肯定能把你救活……” “你真是个傻子，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浮名咳咳一笑，用力扣住了达明儿的肩膀，“灵皇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达明儿努力的把浮名的手指从他的肩膀上移下来，他们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得极为缓慢，“我没听见什么消息啊……” “知道凌孔为什么一直不回公寓么？他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你知道么？你知道院长为什么把你召来学院么？为什么贵族人的生活偏偏却要引入你这个贫苦穷酸的小子，你还心怀感恩，心存感激想要好好报答这里，这就是他们给你的答案！” 轰——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天而降，达明儿眼神黯然惊恐，血迹覆盖了大片教学区域，躺在红旗四面丛尸遍野的学生们被砍的血rou模糊，像是有很多把利剑刺入达明儿的心脏，他跪倒在地，死亡笼罩全身。 “为什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还好端端的，我不相信，这一定是在做梦……浮名，浮名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浮名？” 浮名早就躺在地上，土地再次被血液浸染，呼啸的冬风吹动浮名的衣服，满目疮痍。 “恶魔！恶魔你出来！！” 达明儿怒吼出声，男童不知从何地闪到达明儿的身后，睁大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说！” “我靠小明，你这态度也太不对劲了吧？我可是未成年小孩，你这样对我大吼大叫的把我吓哭了可要付精神损失费的！” “你别跟我装傻，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凭什么嘞？”男童一笑，“我有什么责任为你服务吗？还是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然后咱们再讨论之后的事情？” “求你救救浮名……” 男童天籁般的眼眸看向浮名，秀眉微蹙，“求我也没用啦，目测他已经死了吧，目前还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死人复活哎……” “敌人是谁？害死浮名的、害死学生们的到底是谁？！” 男童双手疯狂的挠着后脑勺，心里似乎很不情愿讲出来。 “很麻烦啦！我又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我哪知道你想知道哪里，又想认清楚哪里？我很为难的……”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那个，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说吧，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讲清楚的，我的语言能力有限，希望你能听懂……” 时间照样静止在空中皇冠旗帜柔卷的半边，周围绿色的景致变得苍白无力，即使是刚下过几天雪的低矮房屋顶上，像是被涂上了一层白漆一样。 男童的色彩里只有黑白，任何多余的色调空间里都会被驱逐出境，这一次没有出现男童每次现身都会暴露的冰床，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两块正好蹲坐的石头，他嘿咻一声，示意达明儿也坐下来。 “记得白夜那个雅林的拍卖机构不？”男童从自己的世界中画出一张图片，眼睛里射出激光。 达明儿一愣，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凌孔时刻的情形。 “那家伙啊，还真是为那人尽心尽力，不管是否对错。” 男童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