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怜花公子(3)
广发哪有胆量以命作赌,怔了片刻,陪笑道:“师弟何苦和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僧过不去呢?” 唐靖雨将长剑“砰”的一声拍到身前一个小几上,冷然道:“慧果方丈被害,想必你也脱不了干系!” 广发骇了一大跳,脱口道:“这不干小僧事!”说完又觉不妥,忙补充道:“师父非是……被害,而是……圆寂……圆寂。”广发额头见汗,神色愈加不安。 唐靖雨低声喝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身在佛门,胆敢谋害亲师,实在是天理难容。我受恩师之托,对下院佛门逆徒可以便宜处置,你罪恶滔天,岂可妄生!” 广发双腿一软,跪倒地上,叫道:“师父之死,虽疑窦丛生,不过的确与小僧无关,师弟明鉴!” 唐靖雨瞧这广发胆小怕事的脓包样,的确也不像是在说谎话,便道:“罢了,你起来说话。” 广发顺从的起身,低声道:“师弟,广德师兄来头很大,即便红叶师叔来此,只怕也拿他没有办法,你……你还是趁早走吧。” 唐靖雨正想追问广和下落,门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有个小沙弥进来施礼道:“师叔,方丈有请叶公子!” 唐靖雨心底咯噔一下子,要是那个与叶青扬称兄道弟的叶慎花来了,他这个怜花公子可就无所遁形了。唐靖雨急道:“可是叶慎花叶公子来了?” 那个小沙弥摇头道:“似乎与这叶公子有关,详情弟子不知!” 唐靖雨暗暗叫苦,这半日虽然收获不小,但是所要探访的悟静大师和青云道长等人的下落仍没有头绪,那老魔头烈火神君坐镇雷音寺,一定有甚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众人被囚禁在雷音寺亦未可知。 此即溜之乎也,固然不难做到,再想进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啦。可是进了方丈室,要是烈火老儿一同在坐,一旦叶慎花识破他身份,只怕他唐靖雨是插翅难飞。 离方丈室还有几步,唐靖雨思绪电转,权衡之下,仍然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半路杀出个玉面飞龙,那也真是天意啊。 唐靖雨心底暗叹,决意撤离。忽然广德、南宫纶、南宫纶同一个灰衣老者自方丈室匆匆走了出来。那灰衣老者长眉细目,正是陪伴叶慎花的“八仙剑”张泊扬。唐靖雨一惊,以为事败,不由自主握紧了长剑。不过这张泊扬此即衣衫几处破烂,神色也极为懊丧,显然刚吃了一场败仗,才闹得这般灰头土脸。 叶致平一脸焦急,浑不如往日般气势沉凝,瞧见唐靖雨,沉声道:“贤侄!慎花……出事啦!” 唐靖雨心下又惊又喜,脱口道:“老伯,慎花……兄弟……到底出甚么事啦?” 南宫纶摇头道:“叶公子来时在岭下被人伏击,公子同两位随从韩瑞和马同被……,幸好张老杀出重围回来送信,否则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张泊扬一脸惶惑,惭愧道:“老奴有负主公所托,让少主受辱。要是少主有个三长两短,老奴百死莫赎。” 叶致平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泊扬,不关你事!”说完转向唐靖雨道:“我要前去救慎花,贤侄可肯助我一臂之力!” 唐靖雨抱拳道:“慎花是我的兄弟,如今落难,小侄岂能坐视,愿同叶老伯前往。只是不知伏击慎花的都是甚么人?” 张泊扬咬牙道:“他们人手很多,为首的是老化子朱雀和关洛一刀岳昭坤,还有一个用剑的高手,其余身手也不弱。” 唐靖雨这会更是又惊又喜,只是不知老哥哥和岳大哥怎会到了这南五台,他们擒下这叶慎花,到底意欲何为呢,不管怎样,无意中可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南宫纶沉吟道:“叶兄,看来要加派人手,神君只怕劳驾不动,不如把那‘五龙’叫上。” 唐靖雨心中一动,“五龙”莫非指的是“巴山五鬼”,雷音寺并未见这“五鬼”踪影,想必五鬼藏在半山之上后殿,那么后殿看来大有文章。 叶致平摇头道:“慎花落在他们手上,单凭武力救援很难得手,我和青扬贤侄以及泊扬就够了,这些人自命侠义,不会乱来的,弄清楚他们的意图,再做计较!”南宫纶知叶致平是投鼠忌器,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无法可想。 张泊扬头前带路,叶致平和叶青扬紧随其后,出了雷音寺。唐靖雨一眼瞥见孟开正在林荫里焦急的观望。 两人四目相对,唐靖雨微微点头,然后悄悄一挥手,示意孟开尾随。沿着石阶下行不远,拐上了一条小道,走不多远,张泊扬指着岭下道:“就在前面,当时他们从那边密林里围拢过来,就动上手了。” 唐靖雨问道:“张老以您之见,这些人有甚么企图?” 张泊扬沉吟道:“这……以前同岳昭坤虽有过冲突,不过这次不像是私仇,莫非……他们猜到少主要来雷音寺,所以才绑架少主。” 叶致平叹道:“果真如此,则甚是棘手。” 唐靖雨淡淡道:“老伯,恕小侄无礼,这雷音寺藏污纳垢胡天黑地,您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叶致平苦笑道:“还不是身不由己呀!不过贤侄放心,梵音寺同这雷音寺的纠葛,我绝不掺和。我和慎花来此,也真不是单纯为广德助拳,唉!这不就惹下祸端啦!” 岭下草地上果然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是此刻一个人影都没有。叶致平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唐靖雨劝道:“老伯,老叫化朱雀此人,鬼手佛心,一向仁义,不会胡来的,慎花兄弟不必有性命不保之虞。” 叶致平叹道:“这个我哪会不知,只是慎花一向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如今这罪可就遭大了!要是他娘知道此事,还不要了我的老命!”唐靖雨与张泊扬相顾愕然。 叶致平正无法可想,张泊扬低声道:“主公,那边有人来了.” 叶致平和唐靖雨齐齐看去,果然山道上疾速奔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唐靖雨当然认识,是自己的兄弟罗虎。张泊扬当然也见过罗虎,只是不知道他的姓名,低声和叶致平一长一短的说了。罗虎老远站定,抱拳道:“叶大侠请了!” 叶致平奇道:“你认识老夫?” 罗虎淡然道:“人的名,树的影,谁不识得名满巴蜀的叶大侠!” 叶致平哼道:“既然识得,那就是有意和老夫过不去啦!” 罗虎不动声色,道:“谁和谁过不去,叶大侠心下明白的很。” 叶致平被这毛头小子噎得无言以对,张泊扬叱道:“赶紧放了我家少主,否则你今天是来得去不得!”说完抽出半截长剑,作势欲动手。 罗虎毫不在意他虚言恫吓,冷笑道:“老爷子剑法不错,火气更大。要不是放你回去报信,你以为你能走的了?” 张泊扬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又羞又恼,长剑“沧浪”出鞘,就欲动手。唐靖雨忙道:“还是问他来意要紧!”
叶致平忙拦住张泊扬,沉声道:“说吧,怎样才肯放人?” 罗虎手指半山腰道:“那里有座观云亭,有人请叶大侠一叙,不过这两位嘛,在此相侯也罢。” 张泊扬怒道:“小子胆敢如此无礼,莫非又在观云亭设伏,诱使我家主公上当!” 罗虎冷笑一声,双眼望天不语,气得个一向沉稳的张泊扬七窍生烟。叶致平拦住张泊扬,更压下心头怒火,温言问道:“敢问观云亭相侯的是你家少主唐靖雨还是朱雀那老化子?” 罗虎一怔,然后笑道:“叶大侠去了便知。” 张泊扬急道:“主公不可再轻易犯险!” 叶致平转向唐靖雨问道:“贤侄意下如何?” 叶致平这一问,正中唐靖雨下怀,他不答叶致平所问,反而向罗虎说道:“叶慎花乃我叶青扬的好兄弟,这位老爷子乃是叶大侠的从属,于情于理,我和张老爷子都不会离开叶大侠半步。既然你们在观云亭相侯,那当然是见到叶大侠为好了。你去请示,见是不见叶大侠,抑或趁早放了我那多日未见的兄弟!” 叶致平颌首道:“正是如此,你去吧!” 罗虎黑漆漆的双睛觑定唐靖雨打量了半晌,方说道:“那好,请叶大侠稍待片刻!”说完,飞速去了。唐靖雨为了掩藏身份,早就改变了声调,这也是天机门于化龙传授的独门绝技。所以,罗虎虽然好奇这卓尔不群的叶青扬何许人也,却再也想不到是自家少主。 唐靖雨那番话其实是对孟开讲的,只是不知这孟开追过来没有,他只要去说一句,叶慎花识得叶青扬,而这个叶青扬却是唐靖雨所扮,以老化子之机变,当知如何应对。 罗虎去了好久,张泊扬嘀咕道:“去了这么久都没动静,会不会耍弄我们呢?”叶致平眼巴巴盯着半山腰,焦急之色,同样溢于言表,这也难怪,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爱子,平时疾言厉色管教甚严,实则心下极其钟爱。 唐靖雨安慰道:“不会的,再等一刻不来,咱们就到那座亭中查看一番!” 这时叶致平叫道:“他来了!” 唐靖雨回身看去,果然罗虎如飞而至,老远就抱拳道:“朱长老有请叶大侠等三位亭内相见!” 叶致平低声道:“原来真是这老叫化,只不知这老化子葫芦里卖得甚么药?” 罗虎转向唐靖雨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名满江南的怜花公子,朱长老称久仰少侠大名,罗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少侠见谅!” 唐靖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淡淡说道:“好说!还请这位兄弟头前带路!“ 半山腰果然有一座飞檐翘角的八角凉亭,亭内已有三人相侯,唐靖雨偷眼看去,中间一人,乱糟糟花白头发,扫帚眉、狮子鼻、阔口马脸,颌下翘着几根鼠须,身上鸠衣郭结。腰间草绳上别一个大红的酒葫芦,不是老化子朱雀又是哪位。 左首之人眉眼俊朗,面色刚毅,一手提着一柄连鞘长刀,正是关洛一刀岳昭坤。而右首这汉子肤色黝黑,身材颀长,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却是谢中秋。唐靖雨是又惊又喜,同告失踪的兄弟居然在这现身,实在是意外之喜,老化子和岳昭坤出现在这里,想必与这谢中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