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军事辩难一
一、《古代中国步骑对抗模型之一》的问题。 模型一,骑兵队列的参数用的是《六韬》里的记载,而步兵射击阵型用了明朝戚继光的《练兵实纪》,有人据此就认为我用资料有毛病:朝代不同,又增加了火器,明显不精细。 我要明确地回答,这种看法是现代典型的文科生毛病:不懂如何分析,不知道定性分析、定量分析的区别。尤其是搞历史研究的,纯粹是文字游戏,各行各业各学科的专业知识缺乏,又喜欢搞断代史,美其名曰“研究深、研究透”,其实是盲人摸象。 在《古代中国步骑对抗模型之一》里面其实我已经说过,现用的参数是现今能找到的最完全的,所谓战国时的骑兵数据不能与契丹、金、女真、蒙古相比,纯粹是犯了简单比较的错误。因为即使有了马镫、更好的马鞍,也仅仅是骑兵更容易掌握马匹,使得骑兵队形可以更密而已。 那么,由此推导,也只能说骑兵的突击能力更强,所需要的接敌时间更短,使步兵能从容射击的时间更短。也就是说,这种历史的变化只是改变了结果的量,而没有改变结果的发展趋势,也就是没有改变定性的问题。 同样,步兵射击阵型也是这个道理,戚继光时,虽然已经在弓箭中杂合用上了鸟铳等火器,但其发射频率很慢、火力密度也堪忧,还没有达到“排队枪毙”时的威力(虎尊炮等散弹虽多,但频率同样堪忧)。西方军事史研究者杜普伊给出了兵器的“理论杀伤力指数”,根据兵器的射程,发射速率,精度,可靠性等,总结出来当时各种,弓弩和火枪的理论杀伤力指数如下: 长弓:36 十字弓:33 火绳枪(16世纪):10 17世纪滑膛枪:19 18世纪燧发枪:43 而火绳枪时代,由于点燃的火绳会火星烧到旁边的火绳枪上等问题,火绳枪手的横向间距常常在0.8米以上(燧发枪时代可以降到22英寸,即55厘米强)。这个间距,与通常弓手的横向间距相等或稍大。戚继光的阵型中,一丈的12人小队正面,通常一次是两只鸟铳齐射,也就是一支火绳枪/1.6米(明朝营造尺一丈3.2米);弓箭少的三人,多的五人,也就是说最密一箭/0.64米。 所以,综上所述,即使戚继光引入了鸟铳,火力密度也没有相比纯弓弩时代有明显提高。鸟铳真正有的优势,戚继光说的很清楚,命中、破甲、击远,这是建立在明朝兵源堪忧、弓弩手不给力、鞑虏铁甲坚固的基础上的。 所以,对我的模型一妄加轻视的人,我也同样对他嗤之以鼻。 二、明末后金兵军事素养和明军比较的问题。 这几年的皇汉党和粉清党同样可笑。 (1)后金兵用盾车,或者说明朝称的战车,比明军还精,车、步、骑协同玩得很熟。关于后金和明用战车的历史,有一部论文集合得够详细,就是台湾一个博士的《明代战车研究》。 徐光启的《略呈台铳事宜并申愚见疏》(天启元年七月)里把后金用盾车野战的事说的很清楚: “如近攻辽阳东门,贼来止七百人,车载大铳,我川兵千人逆之。贼发虚铳二次,我兵不损一人,因而直前搏战。迨至二三十步,真铳齐发,我兵存者七人而已。” 你不要说城门前的野战就不是野战啊。徐光启在后面紧接着就预测了: “贼今野战亦不用弓矢远射,骑兵冲突,必置小大火器于前行,抬营而来,度不中不发,如辽阳之法用之。臣不知今之言战者,又将何以应之?” 事实也是,后金的车炮步骑协同越来越强,在围大凌河阻援时,骑兵、盾车兵联合攻破了张春。后来孔有德等人投降后金后,野战、攻城用大炮更纯熟,甚至可以说超过了明军。 说道戚继光、俞大猷,我还没见有人比我更懂的,《皇明經世文編卷之三百四十九·戚继光·辨請兵 【調南兵用車戰】》: “或謂車戰宜平原。薊多山險。非車所利。五也。此執方而用藥者。夫以地就車,地不可移。以車就地,隨地得便。古法云: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若使車軌不可方,而騎列不能成,此取敗之道矣。但彼來此往,險則共之,以車塞險,尤為吾利。假如此地可容數車,則數車一營。可容百車,則百車一營。可容千車,則千車一營。隨地為勢,分而不可斷,聚而不可亂。何嘗難于險,而為拘方之器?此五變也。” 无论是俞大猷的《兵略对》、《大同镇兵车cao法》、京营cao法,还是戚继光的《练兵实纪》都是有野战各种地形的战法的,所谓车营利平原,只是说最适合,不是说只能够在平原使用。 (2)明末战场上的侦查战 最近又看到集体编造《窃明》的公公和白痴窃明粉在炒“己巳之变”蓟州的事,我只选熊廷弼的一文来说明,当时明与后金战场上侦察兵的较量到了何种地步,明朝探马、夜不收处于什么地位。 《皇明经世文编·熊廷弼》与监事道高参政【战守十策】: “贼之扑我拨夜也、或数人、或十数人、或数十人、或百千人、举无遗着、诸镇将见此、岂不心寒、岂不面頳、屡属令照贼算我拨者还算贼拨竟不见行。顷又许以中千把能扑贼拨数十人者。即升将官。即加总兵官。悬赏如此。而亦未见应也岂谓擒贼须擒王而不屑于此辈耶。断贼耳目开我耳目关系甚大。幸语两帅督诸将亟图之。千把总之功。即诸将之功。两帅之功也。此其二” 而且,后金的探马,是精锐中的精锐,有白摆牙喇。200骑的编制,其实很大了。 三、古代中国兵家节制伍法的问题 我说的五人纵深是惯例,他个二百五就说我凭空想象,你也看了这么多年的古代中国阵法,该知道惯例是肯定。到了rou搏接战时,都冲上去,接近一字横队是可能的,但破不了伍的基本队列是纵深五人的传统。 1、基本队列横向上一行完全为一伍五人或者更多人有一个巨大的毛病,就是由于伍长、什长等人是与士兵站在同一行,那么他们实际上是无法监督士兵的,由于要和前面的敌人接战,实际上连看左右一眼的时间也没有。所以明朝王鸣鹤才笑道“何以节制?”。所以戚继光才强调二伍纵队。至于战斗激烈时展开是不是一字,由战场需要决定(1),实际上此种情况极少,因为薄薄的单人横队是挡不住敌人的,至少也要两个横行。 (1)戚继光《练兵实纪·cao马兵》:“每一阵姑以三擂、三吹、三喊、三进。于第三进之时,将原摆鸳鸯阵一齐拥上,不拘第几行,不许仍守次数,不救前列,其前列亦不要离了本伍”
他也看不懂尉缭子,尉缭子后面还有“次以经卒,亡章者有诛,前一五行,置章于首;次二五行,置章于项;次三五行,置章于胸;次四五行,置章于腹;次五五行,置章于腰。如此,卒无非其吏,吏无非其卒,见非而不诘,见乱而不禁,其罪如之。” 他把前面同行同色看做同一伍就同一行的标志,完全是脑补,根本解释不了“一五行置章于首,二五行,置章于项”的意义。 最明确的,就是算术,在《尉缭子》里面,没有说一行是多少人,如果不是五的倍数,那么请问怎么整除?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算账来调配兵力。只有五人纵深为一伍才能最符合原文。同一伍的人,章放在身体上同一个部位,颜色不同代表不同的战斗序列。这和戚继光强调的鸳鸯阵分五层也是对得上号的。 2、把一伍甚至更多人都放在同一行的第二个问题是,在rou搏战激烈时,会出现节制上的问题。 比如接敌的第一行,原来是密密麻麻地占满,当战斗进行一段时间后,有负伤撤下的、有当场战死的,会在阵线上留出缺口。这时候,后行与缺口相对应人应该怎么办? 直接上去?那你听谁的?本行的伍长、什长、百长的话听不听?他们的性命你保不保?你所在的战斗团体在哪?束伍、连坐相保的军规又如何实现? 如果不上去,等本行伍长、什长、百长的号令,那么,贻误军机的罪算到谁头上? 说一千道一万,一伍的基本队列是纵队,是由古代近战rou搏的客观需求决定,是数学。近战rou搏首先接敌的是第一行,第一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纵向上的后方,及时提供支持才能保命并形成巨大战斗力。否则,就会出现第三个问题: 3、即战斗阵线由于互相支援的需要,出现向以伍长、什长、百长等为中心聚集的现象。 当第一线出现向伍长、什长、百长等为中心聚集的现象时,必然阵线会向中点收缩,在两边出现阵线缺口。那么,第二行的兵卒怎么办?和本行的伍长、什长、百长等同进退?还是前进补窟窿?那什伍联保连坐怎么实行? 所以,真正在实战需要上可能要求一伍全在同一横行的,只能是纯射击、不参加rou搏队,因为射击阵型讲究密集齐射,讲究火力覆盖,横向上同时行动更有利于发挥齐射的威力。 但是古代有几支军队富裕到了可以让弓弩手完全不参加近战的?这是多么大的兵力浪费? 所以戚继光在授予士兵兵器上,倾向于选择同时给予远程兵器和近战兵器,这在《纪效新书·十四卷本之三手足篇》里把道理说的很明白: “授器解:卒既选成,随授以营伍之制矣。比以器械为爪牙,大概有二,不过远近之分也。远多近少者,合刃则至败;近多远少者,未接而气夺。远近不兼授,则虽众亦寡。大概每一兵必授以远器,御敌于百步之外;必授以近器,为角于手足所接。。。。。。” 4、说一千道一万,军事是科学,是立足于客观世界的科学,无论中国、外国,黄种人、白种人,都要遵循科学而来,强分区别是白痴的行为,特别是到了近代,外国的月亮就是圆,洋人的jj就是大,中国人,中国男人,未必是生理阳痿,更可能是心理阳痿。《孙子兵法》一开始就说庙算而不说各种计策,是千古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