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 不惭世上英（十六）
马佳见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与代善啰嗦：“代善，良禽择木而栖，大明统御万里，背叛大明的藩属，一个个都被剿灭了，你好自为之，不要遗祸自身！”说着迈步走向北城。 来到镇北关北门，马佳眺望了一下远方，对杜轶说道：“太阳还有两指高就要落山了，让李大壮他们带领军民，快点靠近城墙。镇北关城小，装不下这么多人马，只有靠墙休息一晚了。你们把马车围成营地，设置夜间巡逻守护者。还有，在营地外二十丈外设置火堆，防止建奴摸黑夜袭！” 马佳一口气说了许多，又命令李子明道：“你们还不能休息，带上两百人，沿原路返回，迎接何三路的粮草马队。”说着又对包二道：“同李子明等人的联系和镇北关南路的警戒，就交给六姐夫你了，越是胜利在望，越是要防止敌人反扑！” 众人领命而去，马佳望着远处陈捷的方向，犹豫地垂下了头：怎么同陈捷再见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落入了建奴的埋伏，心高气傲的陈捷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唉！事情怎么到了这种地步？兄弟的情谊、个人的欲望、朝廷的威权、上级官吏的威逼利诱，把好生生的抗金大业，败坏到差点全军覆没的地步，这是天意还是王朝末世的必然？我本以为有了后世的见识、现代化的科学知识技术，就能挽救危局，重振大明，还汉人一个强盛安乐的环境，怎么做事还是如此多的挫折？人心为何如此散乱，面对建奴入侵抢掠，还是这么勾心斗角！ 马佳在沉思，而东边一里外的山上，努尔哈赤已经是气得大骂：“代善怎么回事？一下子就丢了镇北关，还生死未卜？南边来的明军到底有多少？是谁的队伍？你们谁答得上来？眼见得这一千明军精兵就要尽被我擒，线膛枪尖头弹的秘密也可破解，哪里杀出来的野人？坏我大事！” 众将面面相觑，一脸颓丧。黄太吉眯着眼想想了，上前道：“父汗，该决断了。这股明军，我军是无法吃光了。但是，最后面那股断后的，一定要拿下！他们手里都是线膛枪，只要抓住他们，就能得到！” 努尔哈赤紧缩双眉，犹豫道：“这要死很多大金的勇士啊，我们死不起人了。” 黄太吉咬牙道：“父汗，火铳要打得准，首先得有亮光。现下天快黑了，我们命人骑马冲去，乱杀一气，只要不是骑马的就砍杀，杀他一夜，越乱越好。反正我军如今人马比明军多，镇北关的明军定不愿夜间出来，同我们刀枪换命！” 莽古尔泰击掌道：“好，就这么干！我早就等不及了。” 努尔哈赤痛苦地点点头，说道：“只有如此了，你们分派牛录主去做罢。还有你，莽古尔泰，不要冲在前面！悬赏，能先登陷阵的八旗战士，赏银二十两、猪两口，免除一家的兵役！” “杀，哇！”后金兵的旗帜，从大山深处纷纷竖起，一队队披甲兵骑着蒙古马，从山间向河谷冲去。 陈捷的断后军已经退到了镇北关北门外一里半处，他们刚刚打退了后金又一轮盾车的进攻，人人都伏在残破的盾车和雪地上喘气。 “呼！”陈捷呼出肺里火烧般的热气，抓起一把雪塞到嘴里，滋润难受的喉咙。手下的兵士已经折损了七十六人，一百多人带伤，算是伤亡过半了。好在，北边的状况像是攻下了城头，那么，他们的阻击任务算是完成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兄弟们！”陈捷大呼道。众将士也都欣慰地露出笑容。正在这时，一名哨兵大喊道：“总兵您看，东边的建奴大军压上了！” 陈捷猛然转头，只见东边山上突然冒出多路后金骑兵，他们逐渐在行进中横向展开，结成一道铁幕，朝陈捷军逼来。 河谷间的雪比山上还要厚实，深的地方足有二尺，所以骑兵的速度很慢，看起来不断跳跃，实际却如同爬行的狗熊——这也是早先努尔哈赤不下令冲锋的原因，这么慢，纯粹就是给明军的铳炮当靶子。但是，现在决死交换的时候到了。 祸不单行，又有哨兵喊道：“总兵大人，建奴的盾车又有新的上来了。” 陈捷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命令道：“弟兄们，四列纵队站好！建奴想坏我们好事，我们绝不答应！回镇北关！” “杀！”最后这股断后的明军，奔跑着结成队伍，开始向南撤退，同后金骑兵争分夺秒。 马佳在镇北关城头看到这一幕，大惊道：“大壮、小壮，你们快派出援兵接应陈捷他们！”由于马佳先前担心后路的粮草供应不上，派出了大半兵马保护，所以面对突然的变化，反而只能依靠李大壮等人的疲惫之师。 “是！”李大壮、杜轶等人接令而去，虽然他们都很累了，但一想到陈捷等人可能被围歼，都强打精神再上战场。 “兵力，兵力，关键时候总是不够！我何时能独掌大军，纵横北疆！”马佳愤恨地一拍城垛，扬手道：“拿我的线膛枪来！大伙挺好，都跟我一起瞄准，杀光东边的鞑子骑兵！” “呯！呯！......”一连串的枪声响起，马佳纠集仅有的百余名线膛枪兵，对着一里多外至百丈外的后金骑兵发起齐射。 米尼弹的准确度，只能保证射击一百丈外的密集阵能有50%以上的命中率，马佳平时都是尽可能放近到七十五丈外进行射击。而且米尼弹由于挂铅的原因，在二十多发后就应该清理枪膛，防止线膛被铅屑填平变成滑膛。但是，现在这种危急时候，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能帮助陈捷他们一点是一点。 “杀，哇！”后金骑兵的叫嚣，已经逼近到了三十丈外，可陈捷率领的断后军，离镇北关还有一里的距离——雪地里，马固然跑不快，人也好不到哪去。 陈捷咬牙道：“众将听令！向左转！前两行跪下，错位准备射击，听令，开火！” “呯...呯...呯....”排枪连绵，横扫当面之敌。 可是，后金军的铁幕足有一里长，没有受到射击的骑兵，继续颠跳着马匹，向陈捷军的侧后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