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零 初春的猎杀
宋乃雄正在大叫,突然,从右侧蹿出一道黑影,向他扑来。 宋乃雄条件反射地转身挥棍,但晚了一步,被那黑影双手扑倒在地。 “嘭!”宋乃雄摔在地上,不顾背上传来的疼痛,用木棍紧紧抵住偷袭的敌人,奋力一蹬,然后向后一滚,跪起身来,大叫道:“快来支援啊!” 此时的宋乃雄,身上的棉袍已经被割破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钢护心镜。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前方的敌人,缓缓站起,同时眼睛机敏地左右扫射一遍,大喊道:“前面的兄弟,我只是打柴的,你打我作甚?” 对面的敌人,沉默无语,抬起头,露出皮帽下的脸,来。只见他面目可怖,有数道伤痕,其中,右侧腮帮子有枪尖造成的戳伤,眉骨有一道刀伤,横划半张脸。 宋乃雄看到这,心里明白,这是碰上真建奴了。努尔哈赤治军极为严厉,规定战后论赏,先赏面部受伤的,面伤又以枪伤为上。所以,眼前的敌人,定是建奴中的精锐,甚至白摆牙喇。 想到这,宋乃雄心中反倒升起一股热血,烧得浑身是劲。他本来是浙江人,家里富裕,有好几百亩水田。两年前,他到辽东来寻亲,眼见建奴烧杀抢掠,侮辱妇孺,顿时义愤填膺,一气之下,就加入了马佳的军队。经过层层挑选,宋乃雄同陈耀庭等人,被选为“夜不收”,专门同后金的斥候进行战斗。 宋乃雄牢记武艺教官的教导,剪刀步快步后撤,将棍头拖地,边撤边叫道:“不让砍柴就不砍,爷爷我走了。” 宋乃雄的话,其实是说给陈耀庭等两名同伴听的,是全撤暗号,同时也是保持互相之间的通信。 左后侧传来陈耀庭的叫声:“兄弟,这片山是你们的了,我们不来打猎还不行吗?” 宋乃雄听到这话,明白敌人的数量不止一个,应该是比自己人多。于是,他继续后撤,同时半转身,将后脑勺留给敌人,拖着木棍快跑道:“好了,好了,不打了,爷爷去也。” 才跑出五六步,宋乃雄就听得身后一阵风声,于是,他看准前方地形,猛地向右侧跨步滑行,随即猛然转身停住,右腿蹬地发力,变成左弓步,同时棍头弹起,双手用力一捅。 “笃!” 一声沉闷的撞击后,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嘭!” 只见,那名后金斥候摔倒在地,手捂肚子,左右滚动,仿佛十分疼痛。 刚才宋乃雄使用的招式,就是著名的枪法“凤点头”中的一式,最适合佯装败退时使用。招式的特点就是枪头点地拖行,同时右手将枪尾握在手心,然后猛然转身,将枪头抬起,左手主要控制方向,右手主要发力,右手推动枪尾刺出,最终整个右手臂与枪身成一条直线。 这种发力方式,其实就像往后收紧手臂然后出拳一样,能蓄积最大的力量,攻击得最猛。 而拖枪而行的方式,就保证蹬地时能连贯地发力。要是将枪头举向天空,那是不协调的。 通常情况下,在力大而熟练的枪手发挥下,只要这一击,就算没有枪头,也能打得敌人肋骨断裂,或者肚子里的内脏破裂。 在说书人的口中,这种招式叫回马枪,是顶级绝招。但实际上,却只算第二等枪法。 宋乃雄看了一眼,便不做停留,继续跑向陈耀庭的方向,同他一起打倒另一名后金斥候后,快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陈耀庭在三人中殿后,左闪右闪,借助大树或岩石掩护,不时向追击的敌人射出一支支催命的大箭。 “咻!” “咻咻。” “啊!” 惨叫声传来,陈耀庭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建奴狗子,爷爷的三两重箭,滋味不错吧?” 陈耀庭能开强弓,常用的是一百三十明斤角弓,箭也是自己掏钱特制的三两重雕翎箭。这么重的箭,即使是一百三十明斤的强弓,平射距离也不过二十几丈,很考验弓手的射艺。而陈耀庭硬是能保证三十丈射三寸红心,十中其七,是全军之冠。 明朝度量衡的三两重箭,是一百一十余克,相当于两个大鸡蛋了。一旦被这种箭射中,即使不立刻倒地,也会疼痛非常,行动困难。建奴等狩猎人群,使用这种重箭,那是打野猪和熊用的,用在人身上的威力,可想而知。
陈耀庭等人打打撤撤,快速撤到山脚边的平地上。此时,建奴的追兵也露了出来,打头的是三名斥候,全是狼皮帽子厚皮裘。 宋乃雄看到这,笑道:“三对三,咱们有胜算,怎么样,兄弟们,挑他们上?” 陈耀庭冷静地观察了一下,思索道:“现在出来的是三个,后面还有没有,我们也不知道。还是谨慎点,撤到河边,等待接应。” 宋乃雄点点头,与陈耀庭等两人交替掩护,退到河边。 此时,另一名回去传信的“夜不收”已经回来,告诉他们道:“就在河边守住,杜轶大人带人来支援了!” 这时,杜轶带着五十名线膛铳手和一百名夜不收,乘着十余艘大船,靠近了太子河北岸。 杜轶站在船头,望向岸上,大笑道:“伙计们,今天真是好运气,一出门就有建奴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狠狠揍那群龟儿子的。” 宋乃雄这边,同他们四人对峙的后金斥候,已经增加到了十九人。 陈耀庭皱了皱眉,沉声道:“看来这就是建奴大军的斥候了。按cao典上说的,建奴的斥候通常是最前面五人,其后二十人,再其后两百人。这么看来,要有大仗打了!” 宋乃雄骂道:“打就打,建奴的血,我的腰刀好久没尝过了。” 他们见后金斥候见到己方支援上来,仍然不后退,正在奇怪中,突然,一声线膛铳的呼号传来: “呯!” 几乎同时地,一发尖头弹打在他们脚边的泥地上,溅起一阵泥水。 “建奴的线膛铳!”明军全都暗自一惊,忙找掩体躲藏起来。宋乃雄等人则趴在地上,慢慢后退,爬回船上。 杜轶气急,大叫道:“线膛铳手,都给我射!叫建奴见识见识,谁才是玩铳的行家!对,就朝山上射,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