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奴区见闻

    总的来说，在整个‘光明顶’，除开其北部有着一大片被用作校场的空地之外，南北两面都有着大片的树林。其中北面的树林位于‘悬空岛’周边，而南面的那片树林则成了‘虎神教’的核心之所在。只不过，最为奇特的便是，在整个光明顶的悬崖边上都是没有生长任何树木的，天然的就这么留了一圈空地出来。不同的是东边悬崖附近的空地颇大，足有六七十米的宽度，而西面这边，仅仅只有靠近悬崖的二十来米范围是没有树木植被覆盖的。

    那马厩和规划中的食堂便是位于整个光明顶西南交界处的这个角落上。平日里，这儿基本上都不属于教众的活动范围，因此倒也显得颇为清净。

    再往前走，便入了林。

    但就在这处林子边缘，又有一个外观煞是奇特的建筑出现在了冯烨的眼前。

    抬眼望去，这东西周边一圈，距离地面都仅仅只有一米高，上边盖着一个由木材、枯枝、树叶等物构成，足有四米的巨大圆锥形尖顶……

    其入口位置，是仅容一人通过的一段向下台阶，可见这东西内部应该别有洞天。

    原本，冯烨还以为这多半是挖出来的地窖，用以保存瓜果、酒水、粮食等物。毕竟，这里距离外间那处规划中的食堂可是很近呢。否则，又何须有二十人在此守卫？

    冯烨等人前来，所有守卫又是一阵迎接跪拜，自不用说。门口两人也十分机灵地就此打开了房门，然后退往一旁。

    然而，当冯烨打头带着众人鱼贯而入后，才发现自己想的岔了，而且是错得离谱。这哪里是什么地窖，分明便是一处监狱。其内部空间倒是不小，人站在其中心位置的话，距离最上方的圆柱形屋顶，起码得有四五米，就连最低矮的四周，也有三米的高度。因此，除开地面上的一米，可见这处地方，是位于地下的两米深度。

    因为仅仅只有上方有着三四处小小的孔洞，所以这里边显得很是昏暗。不过好在李东早有准备，进来之前，便在门边的墙上取下了一只火把，又从身上掏出了打火机给点燃了，举在手里为冯烨照亮。

    这只打火机的出现也使得冯烨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记得当时李东就对他提到过，若不是他以此物敬献，只怕当时他没准就直接被人给‘咔嚓’了。只不过，想不到辗转一圈后，此物又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但这毕竟只是一只价值一块钱的一次性打火机，想来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那火把上不知道是缠绕的什么物质，火焰上冒起了一缕淡淡的黑烟，不仅火苗在滋滋作响，偶尔更有一滴滴的液体滴落地面。

    其实，不必等李东的火把照亮，冯烨早已对这内部情况了然于胸，他的领域，在这样的环境中，发挥出的效果也是最大。

    这所监狱构造十分简单，除了连接着唯一出入口的那条通道之外，通道两侧便是以粗大树干做出来的两排囚笼，除开地面与周围的墙体之外，就连顶部也依然是用树干给圈了起来。

    对于这种连下水和厕所都没有通的监狱，按理说，味道应该很是难闻才对，然而冯烨此刻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味存在。这当然不是因为监狱中空无一人，反而眼前的这一间间囚牢中，除了右侧最里边保留了几个空间之外，其余之处满满的全都是人。这些囚徒不是别人，正是早前在校场集合时，冯烨还见到过的那些俘虏。至于那保留出来的空‘房间’，估计是给谷山那支队伍里的俘虏所特别预留出来的吧！想必先前回来的那报信之人有提起过这事。

    据李东说，这里实行的是‘劳动改造’制度。每天都会让他们自己动手将整个监狱打扫清理一遍，然后再被分头派去不同的工地搞建设，直到晚间，才又会被送回此地。至于今日，当然是由于冯烨的降临，才提前结束了他们今日的工作。

    冯烨对此听得好生无语，看来这批人便是这个世界的头一批‘劳改犯’了……这时候，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所有俘虏中的刺头，以及那些身体力强，孔武有力的家丁护院之流，都早已被清除掉了，留下来的这些，虽然也全都是成年男子，但再也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只需派出这样二三十人守卫在他们的一侧，便能将他们看管起来。更别提在这‘光明顶’上，到处都是教众，真要有事，盱眙之间，便能聚来成百上千。

    冯烨吧唧了几下嘴巴。看着囚笼里边在跳动火焰的映射下，那些略显扭曲的一张张面孔上，既麻木，又隐含期盼的一众人等。他在这一瞬间忽然也感觉到有些心烦意乱……

    好吧，估计是这个空间因为有了许许多多的囚笼而显得太过狭小的缘故，憋闷得紧……冯烨如此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无论如何，至少这里的卫生搞得不错，值得表扬。

    冯烨转身当先从监狱中走了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边的清新空气，这才终于将心里那份莫名的不快感觉给一扫而空。

    看来，自己还是挺善良的一个人啊！见到人类被当作动物一样关在笼中时，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嗯，不过呢，原本他就是打算要弄些试验品回去，测试一下另外那个世界的食物对这个世界人类的影响。如此，这倒是有现成的了。等会走的时候，可要记得带上几个。

    ※※※

    离开了这处监牢，再往前没走多远，林子里能够看见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远处，透过树林缝隙，也能看到其中的房屋建筑层层叠叠，不计其数。

    “大人，前边便是奴仆们的住宅区了。”

    冯烨点点头，也不多言。事实上，这一路走来，他出言相询的次数屈指可数，完全是做到了他此前心中所想的那般：多看、多听、少言。反正每到一处，他们中自是有人会主动解说，自己又何必再问！不得不说的是，这佯的做派的确很有效果，留给卞喜等人的印象和感觉也很是显得高深莫测。

    走进之后，但见那一栋栋的木屋，每隔二三十米便有一座，虽然因为要规避某些大树而使得房屋之间距离不一，无法排列的整整齐齐，但纵横有数，显然也是经过了用心规划的。尤其值得称道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保留了这片树林，并没有说因为要建设房屋住所便将这一片的树林砍伐一空。不过，想想这也正常，若没有了树林的保护，即便是建立起了房屋，也是无法应付这山顶的日晒和雨淋，甚至只要大一点的风，说不定就能将这用木头建立起来的房屋给吹倒。因此，眼前这每一栋的房屋周围都几乎有着一圈圈的树木围绕，不仅实用，而且还很美观，犹如一座座生态别墅。

    冯烨这一路走来，从没有一处地方能像此地这般，热闹得犹如一座村落。据卞喜说起，这中间更有一处简易的市场，是由大家伙自发而形成的。不过这市场却是不收银钱的，完全是以物易物之所，最初时，不过是有人对自己所获得的猎物已经吃腻，想要拿去和旁人交换别的食物，比如粟米，瓜果、野菜之类。但随着时间发展，慢慢的就连很多教众也会来此间交换兵器甲具等物……这么一来，这处小市场也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对此，教中采取的是，‘不鼓励，不支持，不反对’。

    冯烨对此颇感兴趣，当下就想要前往一观。然而，却是因为他的到来，所有人都忙活着宰杀野鹿，准备酒宴之事，今日之集市已然作罢。

    算了，还是那句话，反正来日方长。不过，他倒是觉得这样的市场应该鼓励才是，至少能在这与世隔绝之地为众人带来一丝的活力。

    所有人见到冯烨等人的前来，自然要跪下行礼，毕竟这里大部分都是婢女奴仆，地位低下。不过，冯烨这时已经对此有了审美疲劳。想想也是，每走几步，便有人跪拜，换成任何人只怕也都会不甚其烦。于是，冯烨便‘传音入密’给卞喜，让他免掉这些人的礼节，继续做事便好。

    卞喜尚是首次体验到这种‘传音入密’，诧异之余，总算是明白了早前为何李总管会在仙师并未表态的情况下，就敢发号施令的。原来并不是仙师没有表态，而是自己等人听不见罢了。

    当下，卞喜就把附近的一支巡逻队给叫了过来，让其前行，沿途宣布命令。

    如此，总算是好了许多。冯烨带着几位高层过来时，虽然所有人仍然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恭敬地低头站立原地，但总算是没了跪拜。

    所有的屋舍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造就出来似的，毫无特点，根本就是早前那服装铺的缩小版，离地一米，由许多粗大树干支撑起来的小木屋。冯烨随意的走进去了一座，其内部甚是简陋，任何的家具物什皆无。除了门口附近的地上堆放着一些陶罐木棍等物之外，整个房间里绝大部分的面积便是铺在地板上的几层厚木板了，木板上搭着些许麻布兽皮，靠墙位置更是放着一个个像枕头一样的方木块。好吧，那就是枕头。根据数量，也可以看出，这每间木屋的通铺上，不多不少，正好能住十个人。以此推算，教中约有婢女奴仆五百来人，那么，这住宿区的木屋想来应该就是有五十几栋了。

    随意瞟了一眼那床板，隐约也能见到上边有着斑斑点点的印痕。冯烨可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宅男菜鸟，一眼之下，便已心知肚明。说不得就扭头朝李东看了过去。

    虽然冯烨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样隐藏面容后，带给众人的压力更大。

    在李东解释过后，冯烨方才明白。原来，对于这些婢女奴仆，按照教中的规定，或许可以将她们看作是集体财产……好吧，这就是那‘集体所有制’了，而且还集体的非常彻底。奴仆们不仅要承担着日常的一应琐事劳作，而且其中女奴时不时的还要为一干教众提供yin乐。

    由于担心自家大人会对此不满，所以卞喜也赶忙作出了补充。

    这其实也并非教中本意。但在现如今这个阶段来说，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也想着将这些女人悉数分配给教中兄弟，组成一个个家庭……可现实情况却是不允许的。因为那么一来，又得新建多少房屋？又得砍伐多少森林？并且它同时还非常不利于管理。关门五件事，‘吃喝拉撒睡’，放在这处绝顶，其中任何一件事单独拿出来也都是个大麻烦，要管理好这一两千人，真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分散成了数百个家庭，那也就相当于把这些事的难度和数量级给提高了无数倍……

    再说了，现在女人的数量有限，给谁不给谁也都是麻烦的根源。况且，教中每个人每隔一段时间都得被轮换派下山一段时日，若当他回来后发现自己女人被其他教众霸占，这又该如何是好？难道能用教规处置吗？那么做的话肯定会令那些没有分配到女人的教众心存不满……常言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千万不能小看此事，搞不好就会使得刚刚才建立起来的‘虎神教’就此分崩离析。或许，等日后女人数量足够，地盘也扩展到了南北相邻诸峰之上，各方面的条件都趋于成熟之后，便可以逐步允许小家庭的存在了。但现如今来说，也只有这种集体式的做法，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它的的确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冯烨点点头，心中也算是认可了他们的这一做法。其实，想想也是，毕竟这是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总不能一切都要用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世界的为人处世原则来做为规范吧？凭什么啊？

    在这里，生存才是第一考虑。至少，冯烨在这些婢女奴仆身上就没有见到她们对目前的生活现状存有半点的不满。既然人家都是心甘情愿的，冯烨才懒得多事。可想而知，若是‘虎神教’放了她们下山离去，有多少人能活着去到城池？即便去了城池之后，难道就能从此衣食无忧？她们中又有多少人还有家人存在？至少，她们自己都十分清楚，在如今这个年月，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只要不是出身于那种豪强富裕之家，其实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能有得吃，有得穿，能够活下去，才是正理。

    现在毕竟已不再是十几年前的大汉天下了！黄巾乱起后，无数良田被毁，没了耕种，没了收获，在这个农耕社会中，贫民又哪里还有什么活路？更别提，朝廷还要征收各种赋税，贼寇来了更是会抢掠一空……各地枉死、饿死之人不计其数，朝廷和官家又哪里顾得过来。

    轻轻叹息了一声后，冯烨转头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他明白，现在可不是百年后的唐宋，也不是千年后的大明，更不存在什么女权和尊严……

    在这里，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