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孙伯符大战严白虎
一个月后，洛阳道，黄昏。 很久没有看到过日落，看着天空一点一点被灰暗啃食，看着地平线被分割成昏晓，总能让人心顿时凝重起来。 铅灰色的天空映射出阴阳交替的光芒，赵小云站在山头，晚风呼啸，衣袂飞舞。身后是停歇的白马与如仙子般的甄小宓。 甄小宓将入瀑的盘发解下，侧卧在草地上，有蝶飞来，停靠在她的指尖，扑通扑通地扇动着彩色翅膀，分外美丽。她望向在山崖上伫立的赵小云，目光流转。 时间一分一秒趋于静止。 甄小宓站起，她着一件妖艳的红色轻裳，长发入瀑，如同不慎跌落凡尘的玄女，不食烟火，倾国倾城。她赤着脚，轻轻来到赵小云身后。 赵小云面朝着远方的云雾，白衣黑发，谪仙一般。突然一双素手从身后环抱住他，身后弥漫着少女独有的清香芬芳。甄小宓将脸靠在赵小云肩上，陪着他看着近若咫尺的夕阳缓缓坠落。 两人一马，青草山崖，残阳似血，风景如画。 男子如青莲般清冷，女子如红莲般清艳，画面山崩地裂般唯美。 甄小宓呵气如兰，口吐芬芳：“如果这一刻能够永恒，那该多好……” 赵小云叹了口气，将甄小宓的手微微放开，他的眼瞳漆黑漆黑，神色低迷，他沙哑道：“我们只能到这里了，你回去吧。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我配不上你的，我不能耽误你。” 甄小宓柳眉轻皱，脸色如纸般苍白：“既然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你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就去哪。” 赵小云突然转身，用力捏住甄小宓尖尖的下巴。甄小宓吃痛，睁大眼眸，纤长的睫毛如一片浓密森林，她眼里泛起雾气。赵小云将她的下巴捏地变形，眼底是鬼魅般的决绝：“你已经诱惑过我一次，我带你来已经对不起貂小婵了，现在，你休想再缠着我！” 甄小宓紧咬着朱唇，眼里已有了泪光，双瞳如泉，波光粼粼，瞳仁如琉璃般灵秀。赵小云一窒，松开了手，道：“对不起，你离开我吧。” 甄小宓上前抱住他，倔强地摇头：“我不要。”甄小宓的声音有丝颤抖，随后开始哽咽，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令人怜惜。 赵小云将她推开，带着磁性的语调，与妖异的残忍：“你还太小，以你的样貌，将来必定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我只是偶然救了你们。你心存感激，但是这并不是爱情，日后你会明白的。” 甄小宓倒在草地上，不住地咳嗽，斑斑血渍侵染在袖口，她的眼里是可怕的绝望与哀求：“我不要爱情，乱世哪有爱情？在那个强盗上马车侵犯我的时候。那时我就想，谁要是可以救下我，我就嫁给谁。我也不希望你明媒正娶，哪怕做你的小妾，或许只是跟着你也好。难道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么？” 赵小云叹了口气，清风吹醒了他的意志，他在甄小宓的颈脖处轻轻一敲。甄小宓昏倒在地。 赵小云将甄小宓抱上马，取树藤将她绑在马上，随后拉马到崖边，说道：“你曾是师傅的坐骑，师傅说过，你是有灵性的，你看到下面那辆马车了么？帮我将她送到那里吧。然后，不要再回来了。”赵小云拍拍马背，马带着甄小宓飞奔而去，尘土飞扬，天地间带着潮湿的冷气。 赵小云望着马远去的方向，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了，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可能我就会喜欢你吧。” 这时，赵小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脸都绿了，没有甄小宓指路，我该怎么去洛阳找貂小婵？ 于是几年之后…… “大哥，请问这里是洛阳么？”赵小云小心翼翼地问城门守卫。 几年过去，赵小云也已经长大了，如今他穿着银色铠甲，背上背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枪。少年的轮廓开始分明，眼眸似星，十分阳光与自信，有股少年老成的气质。 门卫看着眼前这位淳朴的少年，郁闷地想：这娃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傻，门上面不是已经写了这是洛阳么，怎么就不知道看？ 另外一边好心的门卫回答：“是的。” 赵小云长吁一口气，终于到了。 但是几个月后…… “门卫大哥，请问这里是司徒府么？”赵小云小心翼翼地问司徒府门卫。 门卫一看，郁闷地想：这娃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傻，门上面不是已经写了这是司徒府么，怎么就不知道看？ 另外一边好心的门卫回答：“是的。” 赵小云长吁一口气，终于到了…… 赵小云刚欲进去，门卫眼疾手快，将枪横在他面前，道：“你不能进去。” 赵小云退了回来，十分礼貌地说道：“我找貂小婵，我们小时候认识的。” 门卫不屑地看着他：“最近想要追小姐的人多得都排到对面那条街去了，去去去，下次用一点新颖的方法。谁跟她不认识啊。” 赵小云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蹲坐在门口，静静等待。 门卫不淡定了，两个人开始打赌：“据说上一位在那守了七天七夜，你觉得这次他会坚持多久？” 另一边的门卫：“看他那么瘦弱，我赌他三天不能再多了。” 这边门卫：“嗯，我感觉只有一天。” …… 赵小云就在那里等待，不管风吹日晒，他的眼神坚定，如同冰川。 又一个月过去。 门卫看着他，说不出地疲惫：“这小子，我都有点感动了，你说要是我们告诉他小姐去外地学艺要下个月才能回来是不是太打击他了。” 另一门卫：“我要是有个女儿一定要把她嫁给他，再说他长得也不错。” 又一个月过去…… 门卫甲：“靠，这还是不是人啊？不吃不喝那么久都没事！” 门卫乙：“莫非，他已经达到了红色境界？只有红色武将才能靠吸收空气里流离的能量维持生命。” 门卫甲：“不是吧，要是红色武将早就自己飞进去了还会让我们通报？” 门卫乙：“也是。” 天空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就像柳絮被狂风吹散般凌乱。 赵小云很想自己飞进去，不过想到自己飞进去后会迷路所以就决定要等貂小婵出来。 雨开始下大，落到地上溅起洋洋洒洒的水花，世界在一片叮咚声中洗刷。赵小云全身湿透，眼睛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他知道，纵然是红色等级，也不能再坚持了，不然必定会死。 大门依旧紧逼着，门卫已经进去避雨了，下雨天不用值班，这是司徒府比较人性化的规定。 砖红色的大门静静地伫立在那，化为两个世界的隔阂。 赵小云突然想到了甄小宓，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现在她在干嘛呢？ 天边降下一道阴影，一把油纸伞，横立在上空。随后看到了是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哎呀你怎么能在这里淋雨啊？”貂小婵将赵小云扶起，眼里满是不解，“你这样会生病的，要赶快换件衣服。你先随我进去吧，我爹爹人很好的。” 赵小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苍白地露出笑容。终于等到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善良可爱。 赵小云很想说话，但是喉咙说不出的疼痛，料想一个人不吃不喝不动两个月，谁都会感觉自己身体的组织都开始退化。曾经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有沙哑的几句：“小婵，谢谢你当年在破庙……”话还没说完，赵小云就晕倒了。 天边响起了一道炸雷，油纸伞跌落在一旁，貂小婵怔在原地。雨水打在她脸上，遗失的回忆铁马冰河般涌来，突然她的鼻子开始红了起来，在雨中她绝丽的面庞开始朦胧，雨水到了嘴中化为心酸与苦涩。 “我等了那么久，你终于来找我了，小不……” 司徒府，深闺。 赵小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貂小婵靠在床头睡着了，桌上是已经熬好的药。 他掀开被子，发觉自己只剩下了一套内衣，他看着貂小婵，她的脸说不出的疲惫，睫毛颤动，口中在呢喃什么。 或许是赵小云的动作太大，惊醒了貂小婵。 貂小婵看到赵小云醒了，眼睛立刻明亮起来，慌忙整了整了自己的衣裳，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站起去端药。 赵小云受宠若惊，也急忙起身自己去端。两人的手同时放在碗上，赵小云的手覆盖在她上面。 两人同时定在那，只有汤药上不断升腾的水汽在宣告着时间在流逝。 貂小婵红着脸，将药端起，轻轻地尝了一口，皱皱眉，“有点烫，也有点苦。我来喂你吧。” 赵小云心底泛起一股暖流，回转在眼眶，这是他第二次哭，记得第一次是在他师傅离开的时候。他点点头。 貂小婵一边轻轻地喂药，一边说道：“还记得当年你还是个脏脏的小乞丐，鼻子上还有一撮灰，没想到你长大后那么好看。嘻嘻，看来我没选错人。” 赵小云暗自疑惑：“当年我很脏么？” 貂小婵乖巧得像个小媳妇，每次都把药吹凉了再喂他。两个人本来有好多的话要说，不过到了真正相见的时候，所有的话语都抵不过一刻的目光温柔。 “小不，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我去那破庙等你你都不在呢？”貂小婵自顾自得说着。 小不？！赵小云突然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心里突然钻来一阵刺痛，像是心脏被悬起来。 貂小婵慌忙拿出手帕拭擦赵小云嘴角，还一边拍他的背，“都是我不好，是药太烫了是不是，我再吹吹，我……” 赵小云握住貂小婵的手，黑宝石般的瞳孔喷涌出满是曼陀罗般黑色的忧伤。他摇摇头，嘴唇不停地在颤抖，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口。 貂小婵看着赵小云这样也满是心疼，急忙安慰道：“是我不好，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苦，现在好了，有我在你身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嫁给你一个。我还听说你在门卫跪了两个月是不是，都是我不好，小不你要原谅我啊。” 赵小云咬着嘴唇，鲜血溢出，腥咸的味道随着血液贯回全身。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声音说不出的嘶哑：“小婵，我不是小不，我叫赵小云，那天在破庙里抢你东西的那个小乞丐……” “咣当。”碗落到地上，支离破碎，深褐色的药水撒了一地。 貂小婵睁大了眼睛，随后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般，她的手不停地颤抖，随后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啊——”尖锐的尖叫惊起窗外的麻雀乱飞。貂小婵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疯了一般逃出房间，鞋子都跑掉了，门被摔地啪啪作响，吱呀吱呀地摇摆。 赵小云呆坐到床上，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哗啦啦的下坠，呼吸都变成了极其奢侈的事情。 貂小婵突然跑了回来，站在门口。赵小云惊喜地看着他，“小婵，你听我解释……” 一堆白色的物体飞来，铺天盖地地砸到赵小云的脸上，赵小云一看，是自己的衣服。 “滚。”貂小婵毫无感情地喊了一句。 “小婵，都是我不好，你听我解释啊。”赵小云苦涩地哀求。 “我叫你滚啊——”貂小婵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沙哑。随后她拿出一把剪刀，直指着赵小云。 赵小云穿好衣服，站在貂小婵面前，目光充满哀求。 貂小婵将剪刀刺到赵小云肩谤，血液染红白衫。 貂小婵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还是冰冷冷地看着他，指着门，挤出几个字：“我不想再看到你。” 赵小云一窒，像是被一根银色的尖锐钢丝洞穿心脏一般。 “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赵小云捂着肩膀，一步一步走出房门，背影有股超脱世俗的沧桑。 房间回归黑暗，貂小婵蹲坐墙角，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进怀里。隐隐传来啜泣声，分外凄冷。 “小不……你在哪里？” 赵小云出了司徒府，门卫丢还给他那杆银枪。赵小云看着牌匾发呆，不知该去向何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不住轮转，黄了树叶，冷了山丘。 赵小云一直在司徒府不远处徘徊，饿了，直接就去把银枪卖了去换钱。 这天，一直隐居深闺的貂小婵第一次出了门。赵小云急忙跟上，只见貂小婵去了集市。 貂小婵去了街头的小店，看了看珠花，脸上浮现了笑容，撂倒众生。 赵小云看着，在远处傻笑。 突然对面来了一伙人，看样子是一帮黑社会。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青年来到貂小婵身边，跟她说着什么。 貂小婵：“咦？哥，义父都说叫你不要到处打架了，你怎么还和他们混在一起啊。” 带头的青年宠溺地笑笑：“meimei啊，你也不是不了解你哥，热血是我们这些有为青年应有的品质。meimei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啊，这个珠花蛮好看的，嘿嘿，meimei戴什么都好看。” 貂小婵：“哥，你有没有小不的消息？” 青年：“不是吧，还记着那小子。听说上次有一个美少年在门外等了两个月就为了见你。后来怎么样了？” 貂小婵：“别跟我提他。” 青年：“哈哈哈，我知道，你把人家误认为是小不了把？嘿嘿，咦？meimei你右脸的胭脂涂地不均匀，我来帮你擦擦。” 貂小婵打开青年的手：“少来，小时候被你捏的还不够啊，都是有妻儿的人了还那么不正经。” 青年哈哈大笑：“还记得爹爹带你来的时候你蛮乖的啊，脸肥嘟嘟的，哎，真是越长大越叛逆了，不过小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你那么漂亮呢？现在真是后悔，看来肥水要流外人田了。” 貂小婵翻翻白眼，“那没事我就走了。” 青年：“哎呀meimei你的胭脂真的涂得不均匀嘛，来来来，让哥帮你擦擦。”说罢便伸出手来。 貂小婵急忙闪躲，“哥哥你真是，我根本就没涂胭脂好不好。” 青年尴尬一笑，继续试图去碰貂小婵吹弹可破的脸蛋，“爹爹就要派我去边疆参军了，以后就见不到我了，meimei你让哥哥捏一下脸都不要。” 貂小婵停下来，娇羞道：“好吧，不要像以前那样啊，下手没轻没重的。” 青年身后的马仔都笑起来，青年也笑，伸出手来。 “住手！”赵小云大吼一声，赵小云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那个青年一直想要轻薄貂小婵，而貂小婵也在种种威胁下就范了。 貂小婵与那帮混混一齐看向赵小云，貂小婵的眼神很复杂。 赵小云指着青年：“不准你碰她！” 青年哈哈大笑，对着貂小婵轻声说到：“meimei，他就是当初欺负你的那个人吧，看哥哥我帮你教训他。兄弟们，上！” 一群混混抄起家伙，万马奔腾般冲向赵小云。 赵小云看着貂小婵，好像在说：有我在，别怕。 貂小婵把头扭向一旁。 天边密密麻麻地飞过一群候鸟，整个天空是一片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般混混当然不是他的对手，赵小云快速冲去，瞬间站在了青年面前，一拳将他轰出几十米外。 青年猝不及防，只是感觉胸腔被一双大手搅乱，随后一股大力袭来。 赵小云抓住青年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貂小婵惊呼：“住手！” 赵小云身上隐隐有股黑色的魂烟，仿佛来自炼狱的恶魔所带的气息。他的瞳孔开始放大，语气十分冰冷：“小婵你太善良了，不论那个想要侵犯你的人，都要死！” “不——” “咔嚓。”轻轻的声音，像是蝉翼被折断。青年的瞳孔开始涣散，目光毫无聚焦。舞动的四肢开始下垂。 “哥——”貂小婵双眼差点一黑，强行支撑着身子急忙跑去，用力推开赵小云，趴在青年的尸体上痛哭。 赵小云一愣，她刚刚叫他什么？哥？！ “哥，你醒醒啊。哥，你怎么样了？哥你不要吓我啊。你不是想捏我脸么，好啊，你想怎么捏都行啊，你快醒来啊。呜呜呜……”貂小婵的泪珠一串又一串滴落，哭得开始咳嗽。 路上的行人都惊呆了，投向赵小云的目光充满敌意。 那群混混也急了，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再次提起刀冲上去。 貂小婵不停地摇晃着青年的尸体，整个眼眶红得可以渗出血来。 青年再也没有醒来。 她转头，看着赵小云。她的眼神如同藏在冰河深处的暗潮，汹涌而来的是直逼脊髓的寒冷。赵小云一顿，心口莫名一痛，如所有血液都冷凝回流般。 “小婵，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啊，我还以为……” 貂小婵还是这么静静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哭肿的眼睛带着一丝血腥，周围粘稠的元素寸寸冻结，没有任何感情的，撕裂赵小云的情愫。 混混的一把刀砍在赵小云肩膀，赵小云没有动。现在赵小云发现身体上的痛是如此美妙，因为它可以分散心中的痛苦。 貂小婵站起，眼神空洞，幽黑色的眼眸带着无尽的冰凌与寒屑。你不是赵小云，所以你不知道，这个目光，看起来是多么地毛骨悚然。 又一把刀插进赵小云的心脏处，赵小云哇地吐了一口血，所有的悲伤仿佛开始肆虐，随着细胞以数以万倍地分裂扩散。赵小云突然感觉这一刻比他以前在乞讨时被人欺辱还要疼痛。 貂小婵语气冰冷冰冷，眼里泛起一层寒霜：“你给我听好，即使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即使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也不会喜欢你！” “轰！”赵小云感觉脑海被无数道光芒穿透撕碎般，心口是积蓄的阴郁，从胸口蓦然传来一股痛彻心扉的液体，淹过喉咙，以殷红的姿态渲泄。 赵小云倒下了，满地的鲜血，视线浓缩成一道罅隙。他看到貂小婵转身，只留给他一道红色背影。赵小云的眼中，她的背影倾国倾城，撂倒众生，如同当初破庙之中，美得不可方物。 无数刀刃向他砍来，伴随而来的还有路人冰冷的眼神，他们在说：“活该。” 血流得越来越多，脑海是窒息般疼痛。 她说：即使天下的男人死绝了，她也不会喜欢自己。 恍惚中，他看到了那个不正经的老头子，语调轻佻：那丫头一定喜欢你，你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他看到了那个山崖边，甄小宓从身后环抱住他，她说希望某刻可以永恒…… 他可以感觉到貂小婵喂他吃药时他是那么地幸福…… 他发现自己很嫉妒一个叫小不的人…… 刀光闪烁，一道道伤口破开。 红色的浮标开始黯淡，天空的候鸟发出哀嚎。 一滴雨落下，随后密密麻麻，洋洋洒洒。 众人散去避雨，整条街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赵小云。 青年的手下砍得累了，朝半死不活的赵小云吐了口唾沫。一脚踩在赵小云脸上，反复碾着。 雨下得大了，落在赵小云背上，透骨般冰凉。雨水冲刷着血渍，与血液融合，灌满一地。 要死了么？ 赵小云问。 是啊，本来就该死了，那时活着是为了貂小婵，现在呢？ 雨一直在下，那么干净，那么纯洁，如同银丝连接天地，带着死去的灵魂，撬开天国的大门。 忽然降下一道阴影，一把油纸伞。一道魂牵梦绕的倩影。 甄小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哭着将赵小云抱进自己怀里。雨水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她在风雨中微微颤抖。 “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说过，你去哪，我去哪。” “这辈子，不要想摆脱我。” “你听见了吗？” “小云……” “你醒醒啊……呜呜……” 甄小宓不停的说话，在雨中哭喊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到赵小云口中，有股淡淡的清甜。 甄小宓的衣裳已经浸湿，皮肤发出骇人的惨白。整个世界变得出奇得安静，甄小宓一袭红衣，如同出嫁般美丽。 少年青莲般清冷，女子红莲般清艳，画面山崩地裂般残忍。 山崖边，少年望着马儿远去的方向，不觉得开始流泪。一直流，连绵不绝。这是少年人生中第二次流泪。 如今，少年紧闭着的双眼，划过一道道潮湿的痕迹。如同雨水打在脸上一般。 …… 是谁让我放心开始追寻，寻找遗失在春天的灵魂。 是谁让我安心开始追问，问那冬天到底会有多冷？ 当我独自舔舐满身伤痕，是谁在捂着胸口说疼？ 当我不慎踏入一片混沌，是谁在用血扣开窗门？ 当浮华散尽之后，谁在风沙之中等我归来？ 当世人背弃之时，谁在雨雪之刻拥我入怀？ 踏马而过的风景，铁马冰河般等待。 红颜依旧，不变吾爱。 …… “小云，我们甄家有一种秘术，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与一个人共享。不过之后，我们彼此就会失去对对方的记忆，放心，你会好好的，你不会死的……” 少女眼里满是决绝，蔓延成滔天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