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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麻婆

    (近日不在广州,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一般会迟半小时左右,请见谅。祝爱书的筒子们端阳快乐。)

    “你赔我娘子!”白千离凶神恶煞地扑向她,十指箕张,指尖寒光森冷。

    林西骤然惊醒,颊上残留着疼痛的感觉,一睁眼,迎面撞上一张像发面镘头似的满月脸,小眼小鼻,一张嘴却异常阔厚。

    按照唐代的审美观念,这种女人应该是有福之人,而且会成为众多乡绅仕族老爷们追捧对象。可惜,林西觉得她,比自己现在这模样还碜人。

    因为她那夜被荆棘丛扎到脸,剌未及时取出,变成芝麻脸,所以白府的人都叫她麻嫂。想到芝麻与大饼,倒也般配,无理由区别对待,唉,只是,这大饼脸恶狠狠地看着她干啥?

    “干嘛?”林西不悦地问道。

    大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窗外,面黑口黑。

    林西打着呵欠,看着透过窗外,斜斜浸破窗棱角的淡淡鱼肚白,不解地问:“怎么啦?”

    大饼脸小眼里射出冰冻射线,两片混厚的唇一搭,迸出两字。“起来!”

    “不起。”这么早,睡个回笼觉多美,叫我起我偏不起。林西眨眼,不动,翻身,打算继续睡。半粘的眼皮突然被一只rou滚滚的手挤满,紧接着脸上一辣,一记响亮的耳光结实地落在她右颊上。

    林西被拍得一愣,甚至来不及反应,有半秒的时间,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不管是现代还是穿越后,她还没得到过如此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彻底地把她打傻眼了。

    也把她打清醒了。清醒地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白家的新娘不见,喜事变笑话,白家老爷震怒,觉得丢了脸面;白家小爷乐极生悲,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睡,从门外只能听到他一直不停地走,叫着梦心梦心,好像被刺激傻了。白家老夫人成了当家人,一声令下,林西就成了白府免费的帮工。

    何时找到新娘,她这个嫌疑人就何日能离开白府。因为白府其他位置上没有什么空缺,只是厨房里缺少一名侍水丫头,所以她当日就被派到了厨娘苏三的麾下,成了每日必须点卯上阵的使唤一名。

    不过,林西这宿也没想明白侍水丫环具体是干嘛的?端茶送水?

    苏三虽然有着这样一个湿意,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可惜,却与眼前大饼脸长得极其肖似,不同的只是一个大一号,一个小一号而已。

    苏三大一号,喜穿紧身衣衫,远看就是一片布裹着一堆小山似的rou,所以人称rou三。朝天鼻,厚唇,绿豆眼,蚕眉。

    与大饼是母女关系。大饼真名叫达嫔,听起来像个后宫的女主名,其实人家姓达,名嫔,字子卿。

    “白府的使唤,四更即起,五更前得把主子所需要的膳食用料洗好,切好,备上,等待传唤。而你,是新晋的侍水丫环,得在备膳食之前将水缸里的水换过,再汲满,也就是说,你最迟三更一过就得起,白府上上下下有一百余口的用水,全靠你一人担待,你居然睡到现在!”大饼姑娘怒道,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好似在说,打你耳光还是轻的,再不起仔细你的皮。

    人在屋檐下,不低头?那就撞死吧。

    林西不苕,垂头丧气地爬起来,捂着脸,像一枚游魂似的跟着大饼姑娘飘出了房门。白府很大,林西跟着大饼,穿过九曲回廊,四门小院,一种上亭台楼阁不断,花榭处处,正当林西为这古代大户人家的深深庭院惊叹不已时,大饼姑娘停在一个正中的大院偏门前。

    院中,洒扫完毕的婆子们正鱼贯而出,本来正与那偏门前守着的两个青衣小仆打着招呼,轻声笑语的。有眼尖的瞅见大饼姑娘,婆子们连忙停下说笑,半弯下腰,居然给大饼姑娘请了安道:“姑娘安,内院洒扫完毕,我等告退。”

    大饼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姿态,婆子们轻手轻脚地过去,直到转过了角门,才抬起头,望着偏门的方向低低地闹了几句。

    林西耳尖,听了个大半,无非就是什么扯着主子大旗,作威作福,跟她娘一个德性,仗着是太太族中远亲,平时在他们面前还趾高气扬的,好像真把自己当了半个主子云云。

    原来是太太亲信,难怪打起她的耳光一点也不含糊,看来日后得醒目点。

    那两个守门的小仆也甜甜地叫了声:“达嫔jiejie。”其中略显机灵的那小个子还故作惊讶地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夸张地道:“达嫔jiejie,这一日不见,你怎地又瘦上了几分?你瞧,你瞧,这下巴都有点带尖了。”

    林西愕然,然后佩服得五体投体。这家伙,马屁精一个,下巴明明rou滚滚的,还能睁眼说出个尖字来。

    达嫔笑向见牙不见眼,咯咯道:“朱秋,你这小子眼可真毒,我也感觉这两日身子轻生些了,不过厨房里那些没眼的都没看出来,还是你小子行哪。呆会来厨房,jiejie给你个鸡腿吃。”

    “谢谢达嫔jiejie,谢谢达嫔jiejie。”瘦皮猴似的朱秋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又指着林西问:“达嫔jiejie,这位是?”

    大饼脸上笑意一收,“新来的侍水丫环,今天第一天上工,带她来熟悉熟悉院子里水缸。”

    朱秋咋舌,隐起眼中那抹不可置信,又追问了一句:“她,侍水丫环?”

    “是啊,就是她,太太亲点的侍水丫环呢。以后,说不定又是一个讨喜的人儿,你们这近水楼台的,可得好好照看照看哪。”大饼姑娘背身,递了一个眼色。

    朱秋一口应承下来,“达嫔jiejie带来的人,小秋哪敢怠慢,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会好生照看一二。”他和善地笑着,故意咬重了照看二字,大饼咯咯之声不断,笑得一身rourou直颤。

    林西不会这些弯弯绕,也不知道……未来精彩如戏,从此刻的照看二字开始。

    没宅过,也没想去宅,而且生平看穿越小说,都觉得那些弯弯绕绕,九曲回环的心思太费脑力,所以也没多做研究,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是一个新嫩丫环,在有心人的照看下,暗中已经汹涌澎湃。

    还是那名话,有人的地方,就是浆糊。

    ……

    山间,茅屋旧址,触目之处已是残垣断墙,满地的茅草,犹如带伤的残花。

    有两道身影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中,玄衣束服,脚上沾满山泥。

    “华烨,这就是你原来的家?”背上插着一把重型战斧,勾眉卧蚕眼的小胡子问着右边一人。

    那人抬得头来,一双桃花眼格外清冷,夹杂着淡淡的哀伤和疑惑。

    “家?这个地方我十年都没来过了,哪里还有家?”陶华烨拧头望天,似在自嘲,又似在笑命。

    小胡子不解,不是华烨自己的家,为什么他会驻留在这里一脸缅怀过去的模样?

    “这里住着你的什么人?”小胡子问。

    “没,没谁……”陶华烨脸色有些窘迫,慌张地否认。

    正在这时,从废墟一片断墙后面走出一个抱着一捆苇子的妇人,圆脸,大眼,身材有些微微走形。

    远远地看到有人停在自家残屋前,她下意识地就往后躲,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盯着陶华烨细细打量半晌,迟疑地问:“是,花子吗?”

    陶华烨一怔,将她也好一番打量,惊喜交集地抢上前去道:“红,红药姐?”

    妇人眼中挤出一滴热泪,执了陶华烨的手,半天凝噎无语。陶华烨眼前尽是红药姐给他补衫,在寒夜给他缝苇子,在老爹上山时陪他度过那些可怕的狼嗥夜……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犹如昨日。

    十年未见,她的眼还是那样温柔敦厚,像映照着他心底的那轮明月,透着温暖。

    “花子,你和你爹突然就搬走,我也没得到信儿,这十年,一直都在想,你还在吗?这几天,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怪事,就在昨夜,房子突然塌了,我以为自己也死定了。在死之前,我总是想起你的脸,想着,会不会死了还能再碰到你?没想到,没想到,死里逃生,居然真的与你重逢,命运真是奇妙!”红药摸着华烨的脸,泪珠成线。

    华烨的突然失踪,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疤。嫁人未育夫突亡,房屋无故被雷轰塌,心神彷徨无依之际,却巧遇故人,心情自然惊喜莫名。这就是转折,从坏的到好的,只要一点点,就感动不已,反之,如是好变坏,也只要一点点不如意,只怕就觉得天塌地陷,日月无光鸟。

    人哪,天性是如此矛盾的生物。

    小胡子看着相看两无言,对语泪双行的两人,勾指刮着自己的鼻子,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猜测。

    这,两人,有jian情!

    不过,这陶华烨眼光,怎地如此离谱,明明就是一水桶腰的半老徐娘,还一脸痴迷。该不会这一重逢,他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吧?

    不行,他的一万刀币呢。

    轻咳两声,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二人惊得齐齐退了几步,各自捏着袖子里的手,尴尬不已地对搓。

    “华烨,这位大嫂是?”小胡子有礼地问。

    陶华烨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道:“她,她是我小时候的…

    红药见他被吓得不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小,连忙接上他的话道:“我是他jiejie,我叫陶红药,你是华烨的朋友?”

    陶华烨眼中一黯,jiejie,弟弟。原来她一直当他是弟弟,看她的发式,是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吧?

    打起精神,陶华烨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个男人影子,于是便小声问道:“红药姐,你嫁人了?怎么没见……姐夫?”

    “他,死了。”神情一转,突然记起一事,便小心地求证道:“你们,进山来,是因为松都会吗?华烨,你是陶家传人,应该收到方圆村村长何田的应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