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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入宫路漫人憔悴 第十二章 人心难测

    “赵国公子?驾临?”罗衣被这两个词汇震住了,这赵国公子是指一个人?还是代指一个身分?

    驾临?从字面上理解是到某个地方的意思,可是为什么用驾临呢?好像,貌似,君王诸候类的人才会用到驾这个字吧?

    虽然很想问红药那公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话到嘴这又吞了回来,这样一问,实在是太白痴了一些。

    不若,换个方式。

    于是,罗衣堆起笑意,不懂装懂地问:“赵国哪位公子驾临白府?”

    这样一问,既问出了来人的身分,又不惹人怀疑。

    可是,红药却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皱眉想了半天,最后摇着头道:“我也没听太清楚,只知道是公子驾临,指名道姓的要找罗衣小姐,也就是您。老夫人说您不慎染病,还不知道能好不能好。可是,那公子听说您病了,非但没走,反而就在白府住下了,说是要等你好起来,有要事相商。

    老爷前日出府未归,老夫人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就在东院给他安排了住宿。我,就听到这么多。”

    白老爷出府未归?她娘也不见踪影,而白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宣布她患了麻疯,就是为了阻止她同那某某公子见面。

    她想不透,只能把心思放到红药身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红药将外界的消息带回来,然后再伺机脱身。

    “红药,这修钗的事情一定要快,我这两日没见到我娘,也许她出去办事去了,但她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们得趁她回来之前将这钗回复原样。对了,你在老夫人那边,有没有听到过关于我娘的去向?”

    红药不知,径直摇头,罗衣有些失望。但想想,有些事情是心急也急不来的,现在她没有任何助力,想要离开这个牢笼难如登天。所以再浮躁,也得耐着性子等待时机。

    也许,老天就是想杀杀她的毛躁性子,所以才会安排出那么多离奇的事情。

    红药见时候已经不早,月儿都上了窗台。便伸手挑了挑烛芯,火苗噼啪地一跳,窜出一团淡金色的火花,差点将她来不及收回的手烧着。

    红药一惊,手急忙一回缩,看着那摇曳的烛光,突然轻轻地笑了,罗衣见她笑得怪里怪气的,怕她是被那焰火吓到了,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红药眼珠子一转,抬起眼来,定定望着罗衣,高兴地道:“表小姐,老人们都说烛花跳,要有喜事临门呢。也许,那公子到白府,就是来结亲家的呢。”

    结亲?

    也太滑稽了吧?莫名其妙的结什么亲呢,谁都不认识谁。这红药的想象力,也太跳脱了吧。

    “红药。我困了,想睡了。”罗衣私心里似乎很不喜欢结亲这个主题,所以也不想多作纠缠,便装作很困乏的模样。接连打了两个呵欠。

    红药提着碎碗片,轻手轻脚地退了房间,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迟疑地落了锁,转身离开了清磐院。

    而罗衣,却支着肘。愣愣地看着那烛火出了神。

    莫名的,心里便有些烦闷不安,上弦月,月光清冷,斜斜地照进窗台,映着孤单惆怅的身影。

    罗衣站起身,眼光落在那抹青色上,眼神一收缩,伸手将那竹筒拈起来,拔了塞子,凑到鼻间细细地闻了闻。

    这草药汁真的能防瘟病?

    不过就是一团黑乎乎,酸酸腥腥的东西,带着刺激性的气味,第一次闻的时候,呛得不行,这第二次闻的时候,感觉稍微不那么呛了,但那股味道,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红药看上去不是个粗心的人,她故意将这东西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意么?

    罗衣执着筒,沉默地看着窗外,依稀的月光如水,黑暗中的药叶影影绰绰,徐徐的凉风吹进纱帷,吹在面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却的暑意。

    发丝在面上拂过,衬着她凌乱的思绪,预示着,这将是一个同样纠结的夜晚。

    烛光在风中摆动,明灭不定。

    困意,似漫过沙滩的浅潮,初时无迹可寻,可漫到尽头时,却已是无法抗拒。

    罗衣走到床边,就那么和衣躺下,眼皮渐渐沉重,鼻子里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淡淡的草药香。

    心神陡然一突,自她再次醒来,房间里已根本没有鼎炉,没有鼎,何来香味?

    强迫自己勉强睁开眼,但那力气劲儿,也就够伸着脖子朝外间望一眼。屋子里,确实没有鼎炉。

    而那香味,似乎,似乎是从窗户口飘过来的。

    夜,寂静如水。

    清磐院外,东南角的角门处,却有几个黑乎乎的影子,交头接耳,压低声谈论着什么。

    陶红药经过角门的时候,被截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拦人,好像是老夫人院里的大丫环初玉和一名粗使婆子,便停下脚步,往旁边一站,谁知道那初玉没有打算让她走,反而将她留下来,问了几句。

    “表小姐可睡下了?”

    “睡了。”

    “那好,你前面带路,去清磐院。今日府里来了贵客,老夫人命令我等巡视完各院后才能安歇,清磐院是最后一处。虽然雪夫人如今不在了,但表小姐的安危,却还是马虎不得。马上就要入宫的人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中出什么差错,否则,谁都担待不起。”

    “是。夜里黑,初玉姑娘可得小心脚下。清磐院中蔓藤不少,小心绊到了。”当先一个唯唯诺诺地走出阴影,一面回头细心叮嘱后面的人,月光照着她微微发福的身影,她偏了头,抬头望了一眼弯弯的上弦月,眼神有一刹那间的失落,只是一瞬间,又埋下头急急地行走起来。

    后面跟随的两人,见陶红药转身,才互相一对望,轻轻点头,从阴影里牵出一位全身都用黑布罩住的女人来。

    黑衣女人似乎走路有些不便,身体斜斜地靠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行一步,便拖着她走一步。中间的初玉,则一步一摇地,无形中起着隔断前后视线的作用。

    转眼间,清磐院在望,陶红药转头,正欲呼唤来人小心,那院门上攀着一根手指粗的青藤,如果一个不留神,就会绊一跤。

    “陶红药,你先回房吧。我等在院子里看看就走,再有什么吩咐会叫你的。”初玉却一招手,淡淡地吩咐道。而那撑着黑布人的粗使婆子,则趁这个空当儿,连忙往花丛间一猫,藏匿起了身形。

    红药埋着头,沉默地进了院,打开了罗衣隔壁那间房的门,迈步走了进去,又伸手将门一推,关了个严丝合缝。

    红药摸索着,找到烛台,一点燃,房间里顷刻之间飘出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

    没过一会儿,红药枯坐的身形就慢慢倾斜,最终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表小姐?”初玉故意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儿,确定了院里两人都已经睡过去了,才往外摆摆手,那粗使婆子连忙拖着那个被黑布罩着的女人,慌慌张张地奔院门而来。

    因着天黑,而且少来清磐院,所以两人都没看到那条青色蔓藤,抬起的脚一勾,正好带在藤上,两个身形立马像流星赶月般的被抛了出去,粗使婆子摔得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而那在半空中被她放开手的黑衣女人,却连声响都没传出,就像一截木头桩子似的,大头朝下栽倒在一棵枝干肥壮的芍药花旁边。

    初玉一惊,捂住嘴快速地奔了过去,扯了一把那兀自哼哼唧唧,摔得七荦八素,不知东南西北的粗使婆子,那婆子撑起半个身子,歪着头将初玉看了看,昏头昏脑地道:“初,初玉姑娘,扶,扶老婆子一把。”

    初玉撇开脸,厌恶地伸了一只手,婆子勾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初玉见她站定,连忙将手移开,掏出怀里的手绢擦了又擦。

    婆子也不着恼,只是晕乎乎的望着她,过了好半天,才想起缺了一个人。左右看看,最后才歪歪倒倒地走过去,将那黑衣女人搀扶起来。

    “老夫人还在等信儿呢,手脚麻利些。你先把这女人弄一边去,别挡着我的道,我去给你们开锁。”初玉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系着的钥匙,停下来认了认门,抬脚往罗衣的房间行去。

    婆子吃力地拖起黑衣女子,悄然跟在后面,初玉轻手轻脚地开了锁,便轻身闪到了边,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闪烁烁。

    婆子这会儿才缓过劲来,深吸一口气,将身旁的黑衣女人大力往门内一推,然后便撑着门板,不停在喘气。

    初玉见事情完成,心头一喜,飞快地拉上门,利落地落锁,带着粗使婆子逃一般地离开了清磐院。

    回到上房,见丸美还守在堂上,一看见她俩回来就急急地问道:“事情办成了么?”

    同一时间,上房里的烛光突然亮了起来,史氏隔着窗户,也轻轻地问了一句:“顺利吗?”

    初玉和粗使婆子一个劲地点头,史氏房间的烛光一灭,不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低低的压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