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打火机
昏暗的白炽灯无力地照亮着整条走廊,两名倒地的警察胸口似乎还在微弱的起伏着,他们的双眼圆瞪而开,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惊恐神色。这种景象若是在电视里看见,最多只是令人心跳快些,但如果亲临其境,就变成另一番滋味了。 陪着上楼的小梅护士骇得身子一软,被乔蕾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在地上,她站稳了身子颤颤巍巍地道:“我……我去叫……” “不要出声。”乔蕾坚决地捂住她的嘴:“放低身子躲在我背后,拿着手机,如果听到枪响,直接拨打上面的电话,知道吗?” “呜呜……”小梅怕得只能用点头回应。 走在最前面的童兵回过头,撇到乔蕾手机上已经快速输入了刘家龙的号码,手机屏幕上还有几滴水渍,估计是小梅吓哭滴下的泪水。童兵不禁为乔蕾的细心感到佩服,但他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病房内。此刻有外人在场,他不方便取出影铁墨镜透视屋内的情况,在用耳朵倾听了片刻后,童兵确定里头已经没有打斗的迹象,他果断地向房门推去! 屋内没有灯光,童兵的rou眼并没有夜视能力,在从亮到暗的过程中,人的瞳孔免不了会产生3秒左右的调整。这段失明时间对于破门而入的童兵而言最危险,所以他推开病房门后,完全没有观察情况的打算,而是就地一滚,向屋内最近的掩体扑去。 这件病房和孟筱翎的公寓很像,进门手边就是卫生间,童兵堪堪躲入卫生间墙后时,黑暗中便传来几不可闻的微弱风啸。 “飞刀?”这是童兵的第一反应,和殷茹男交过手后,童兵对这种武器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仔细倾听后,他更改了判断,空气中的动静比飞刀划过的感觉更小,或许针一类的暗器更说得通些。 虽然不知道病房里的毛荣新是否安全,但一进门就遭到攻击,童兵不敢让没有习过武的乔蕾贸然进屋,他轻声对门外的示警到:“敌袭!留在外面。” “快拨电话!”门外传来乔蕾的低声嘱咐,片刻后,童兵第一次听见她大声说话:“我们是东海警方,里面的人放下武器!” 说实话,乔蕾是否会听从指示,童兵心里真的没有底。正在他担心乔蕾会举枪进屋时,黑暗的病房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这里的医生,警察同志。”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伤后的虚弱,童兵回忆着这种声音的主人,用试探语气回复道:“钱医生,是你吗?” “童先生?”钱枫荷的声音自然不会冷静倒哪儿去,童兵忽然发现,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钱枫荷如此吃惊的声音。 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童兵一边摸出怀里的影铁墨镜,一边开口问道:“你受了伤?” 通过影铁墨镜的夜视功能,病房里的一切很快清晰了起来,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毛荣新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钱枫荷则跪坐在病床边,捂住了她的左侧肩膀。童兵打开了血迹识别,钱枫荷白皙的皮肤在夜视仪中化成了深灰,但即使此刻用rou眼观察,恐怕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整条左臂几乎红成一片,血迹顺着她的袖管低落,在腿边汇成一小摊血池。失血的她仰着头靠在床沿上,之前柔顺秀发沾满了半张脸,几乎给人一种随时会陷入沉睡的错觉。 “童先生,刚才我莽撞出手了,我没有打伤你吧?”即使在半昏迷状态,钱枫荷的用语依然谨守礼节。 “没有。”收回了墨镜,童兵快步走到她身侧,黑暗中看不清伤口,他尝试着拉开钱枫荷的右臂,却被她轻轻挣开:“来不及了。” 听到她的话,童兵一怔,钱枫荷已经挣扎起来。她的身体情况算不上好,但即使在暗室之中,童兵也看得出,这个女人正在压制着心中的焦急。钱枫荷的第一个动作并不是站起来,而是转身看向病床,左肩轻触床沿,朱唇中不可自抑地传出因剧痛而起的呻吟。 就在童兵犹豫着是“扶她起来”还是“摁她坐回去”时。门口传来乔蕾的喝止:“不许动,坐在原地!” 几声点灯开关的响动,之后亮起的却是羸弱的火光。原来是乔蕾发现病房的白炽灯打不开,便点燃了一个打火机。 童兵对着火光摇了摇头:“另一个已经走了,她是这里骨科的医生。” “看来你能确认她的身份。”乔蕾就着火光打量着钱枫荷的脸,虽然眼中的怀疑并未消失,但那把手枪已经收回了皮套之中。 看到童兵投来肯定的眼神,她便直接绕过两人,来到了毛荣新的床头。 “快叫医生,病人……受了他一击。”钱枫荷再度挣扎起来。 火光一暗,是乔蕾掀开了病床上的薄毯,毯子扬起的风几乎扑灭了打火机的火焰。 ———— “确认患者死亡,死亡时间在晚上23点04分,死亡原因,左胸遭到钻击,心脏、左肺叶严重受创。” 东南医大的停尸房里,法医向刑侦科的张警官汇报着情况。这位张警官正是童兵第一天到东海时,带队处理车祸事故的那位。听完死因报告后,他点点头,走到门外对着长凳上的人说道:“童先生,因为大乔副科长的作证,所以今天就不带你会局里讯问了。但是这几天,请你不要离开本市,我们可能还需要你的协助。” “应该的。”长凳上的童兵似乎刚从小憩中醒来,他睁开眼问道:“钱医生和大乔副科长的讯问还在继续吗?” “大乔副科长在里面看验尸报告。至于钱枫荷医生,她是第一目击证人,所以关于疑犯的问题,我们需要更多时间去确认。”张警官回答。 “钱医生还受着伤,你们在带伤侦讯吗?” “钱医生说只是一些小擦伤。”张警官指了指门外:“我等会儿回警局,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不了,谢谢。”微笑着拒绝了张警官的好意,童兵重新靠回墙上,略显疲惫地阖上双眼,陷入了思考中。 毛荣新的死,令局面再次异变。 童兵最担心的就是孟筱翎的安危,毛荣新一死,“五行断筋”秘笈的下落几乎断绝。在没有交换筹码的情况下,以武力强行夺回孟筱翎已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当然,以童兵的武力,又已经查明了孟筱翎的关押地点,救出她来并不难。 不但不难,还可以说很简单。简单的前提是,如果只救出孟筱翎一个人的话。 重重地捏了捏鼻根处的睛明xue,童兵紧闭着双眼,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可是,单独救你出来,会被你骂的吧?”
他太了解孟筱翎了。殷茹男的5个孩子此刻都落在庄杰手里,如果说毛荣新的情报是孟筱翎的安全保证,那么囚禁孟筱翎就是那孩子们的安全保证。童兵要将孟筱翎救走当然不难,可庄杰一旦获悉此事,那些孩子,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不用去想象孟筱翎那遗憾中带一些责怪的目光,首先童兵就不允许自己做出这么轻率的事情。 可是现在距离中午12点只剩下10小时的时间,要在这点时间内在整个东海市查出庄杰的藏身点……童兵微微摇头,庄杰的背景极大,全市可供藏身之处数不胜数。 动用路面监控这招显然也行不通,那5个孩子本身就是小扒手,被庄杰掳走时恐怕就是在千手堂的藏身点。也就是说绑架发生的场所,路面监控根本不可能拍摄到。一个未知的地点,要童兵怎样才能赶去那里救出孩子? 事情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 在思维陷入死局的时候,童兵并没有烦躁。作为龙组总教官,童兵既然要训练精英,本身必然要成为精英中的精英。在龙组的战术侦查课题中,“以思维控制情绪”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童兵熟练掌握的技巧。 人的思维就和内功一样,有的人先天就能集中思想,令大脑排除杂念;有的人从小思维就有点天马行空,甚至难以自控。比如现实中一些多疑的丈夫,有明明知道怀疑妻子出轨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象其可能性。这种不自控的臆想冲动虽然出自先天,但经过后天的一些思维训练,是可以抑制甚至根治的。 童兵的思维也很活跃,幼年时也常常胡思乱想,但是现在只要他需要,就可以迅速屏蔽所有杂念。在思维方向遇到阻碍是,童兵强迫自己暂时放下对孟筱翎的担忧,转而思索起毛荣新死前的遗言来。 在乔蕾掀开毛荣新的薄毯后,所有人都很清楚地看清了他胸口致命的伤势。与乔蕾洽谈合作的时候,童兵就获悉在4年前莲州杀人案发生时,死者的死因是心脏遭钻击而死。想不到作为嫌疑人之一的毛荣新,如今也死在了同样的手法下。如此一来,闯入病房杀死毛荣新的犯人,很可能就是他4年前的犯案同伙。 在转移遗体时,毛荣新的白色被单上,发现了三个用血写下的字:打火木 根据乔蕾的初步判断,毛荣新是想在死前将某一件事情告诉钱枫荷,而那三个字,应该就是未写完的“打火机”。 “答案是‘打火机’,那么‘问题’是什么?他是否想告诉钱医生,‘五行断筋爪’秘笈,藏在一个打火机里呢?”童兵的分析停在了这一刻,他发现想要往下推导下去,必须等待钱枫荷那边的情报。但她此刻正在医院的某一间办公室里,接受着警方的临时讯问,童兵并不知道这种警方讯问会持续多久,他只是打开了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凌晨2点37分,距离与殷茹男见面赎回人质的时间,还剩下9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