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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童兵的往事(中)

    “那个同学,真的是你杀的吗?”将一瓶啤酒放在了童兵面前,殷茹男在意地问道。

    2016年10月8日的太阳即将落下,乔蕾的公寓里,童兵和殷茹男两人已经将屋子简单打扫了一遍,女贼出生的殷茹男毫不客气地从主人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催促着童兵继续将那个故事说下去。

    看着殷茹男追问的眼神,童兵忽起了兴致。

    “听到这里,你是怎么想的?”他反问道:“如果我真在这么小就杀了人的话,你会怎么看我?”

    “虽然千手堂和黑道有区别,不过那些大哥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中听:既然在道上混,就不能有怨言。这几年东海学校里也不是没死过人,如果你手不够狠,那次死的是你也说不定。”冷酷的温度充斥在殷茹男的话中,听来却一点不生寒,反而令童兵感觉到一股暖意。而且她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应该不是你做的吧?这么明显的嫁祸。”

    童兵笑着举起酒瓶和殷茹男碰了碰:“那两个警察也知道。”

    “他们也知道?”正要举瓶就口的殷茹男闻言一顿,随即她的语气更加森冷起来:“那两个条_子也是被人买通来害你的?”

    “事后我才知道,严格来说,只有其中一个是被坤哥他爸买通的黑警,叫何大路。”比起殷茹男的义愤填膺,童兵的叙述显得更加云淡风轻:“还有一个警察姓文,据说是一个警察世家出身,来抓我的时候,是他出警的第一个任务。”

    “就算你那时候武功再高,总不能和穿制服的硬碰硬。”殷茹男此时已经彻底代入了“少年童兵”的角色,认真思考着当时的情景:“如果是我的话,也只能先跟着他们回局子里,等机会找林院长帮忙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把我带回局子里。”说到这段往事时,童兵喝了一口酒,长时间的特种部队生活,让他几乎忘了酒精的味道,即使是最爽口的啤酒,也令他体会到一阵明显的后劲。趁着这股劲道,童兵继续道:“把我带出教室后,那个何大路提议,直接带我去体育仓库,也就是他嘴里的案发现场。文警官虽然觉得不和规矩,不过也很快同意了。”

    “他们要干什么?”

    “争取现场招认。”童兵解释道:“他们觉得我年纪还轻,心理承压能力不会很高,只要把我带到所谓的案发现场,再对我进行逼问,在双重压力下,或许我会心防失守,直接向他们认罪。”

    殷茹男露出鄙夷的目光:“用得着就这么急?”

    “还记得我说的吗?那个文警官出生于一个警察世家,他的父亲、叔伯都是东海、乃至鲁昌地区的资深警官。后来回想的时候,我才体会到,当时他来抓我的时候,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无聊。”

    “无聊?”

    “对,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出警,像他这种被寄予厚望的豪门新秀,满脑子都是制服毒枭、击毙连环杀手之类的幻想。我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家伙,想必让他很扫兴。”童兵自嘲道:“但是警察是不能挑选犯人的,被分配到的任务,就应该漂漂亮亮的完成。首次出马就抓条大鱼的希望破灭了,不过让个少年犯当场认罪,也应该能让全警局的人挑不出刺……那个文警官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

    “照你这么说,那个姓何的是黑条_子,那个姓文的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前一刻还对两名警察充满敌意的殷茹男,此刻提起那名文警官,反倒露出了些许同情的神色。

    “严格来说,他不是被当枪使的。”童兵低下头:“是被当靶子使的。”

    “靶子?”

    “到了仓库,那个何大路就让文警官去关门。不过,就在文警官背过身去的时候,他拔出枪扑到我面前,对着自己胸口开了一枪。”

    紧紧捏住了酒瓶,殷茹男的声音第一次真正愤怒了起来:“还真踏吗豁得出去,用自己的命来借刀杀人!”

    “不错,借刀杀人。”童兵点点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何大路常年赌博,欠下了坤哥他爸巨额赌资,所以这次他就是来用命还钱的,只要他死在我手里,那笔钱就可以一笔勾销。”

    殷茹男只是大口喝着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这个社会黑暗的一面,“生命”也是一种很畅销的货物,一条再卑微的生命,在条件合适的时候,都能创造出相当高的价值。

    “坤哥他爸原本的计划,只是让文警官作为目击者和证人,指正我夺枪拘捕,谋杀警察。不过这次他比较走运,文警官的表现超过了他的期待。”童兵继续苦笑着:“第一次出警,搭档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小鬼杀了……可能是受不了这个事实吧,他连一句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对我着拔枪了。”

    在他颇带自嘲的语气中,整个局面仿佛就清晰地展现在殷茹男面前:

    对生活失去希望,只想让家人不受牵连的何大路;

    满心憧憬地展开了警察生涯,却在初次任务中就遭遇重大挫折的文警官;

    还有年仅十几岁,却已经近距离看到一个警察死在眼前的童兵。

    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殷茹男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她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她是少年童兵,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够从这个毒蛇陷阱中挣脱出来。

    ————

    “烂牙帮这个只知道动粗的蛆窟里,居然还有人想得出这么上台面的方法。如果是文家的人出面作证,就算童兵未成年,恐怕也会牢底坐穿吧?”黑夜的古堡上,听着同一个故事的老A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这个烂牙坤胆子真的超过了我的预想。就算是大鬼东还活着,想要去算计东海的文家,恐怕也会再三犹豫吧。”

    “为什么你就不能把智商降下来一点呢?”

    不管是“大鬼东”也好、“东海文家”也好,这些曾经听起来都高高在上的名词,此刻却只能让马小明露出萧索的表情。

    “警察是不可能挑选任务的,以烂牙帮的能力,更不可能干涉警方高层的任务分配。”马小明耸了耸肩:“所以说童兵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何大路的搭档为什么是东海文家的大公子?说穿了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巧合而已。”

    马小明忽然高举起酒杯,对着无尽的夜空朗声祝酒道:“敬该死的命运。”

    等马小明喝完了第8杯酒,扔碎了第8个酒杯,老A终于忍不住问道:“现在童兵仍然好端端地在东海称霸一方,说明当时烂牙坤的计划失败了。要么就是文警官看出了何大路的自杀意图、要么就是文警官的指控没有成立,毕竟一个刚刚出警就害拍档死在孩子手里的菜鸟,不可能再被信任。”

    “那个姓文的,比你想象中更不值得信任。”马小明说了下去:“那个何大路自杀陷害童兵的时候,我们3个就趴在仓库后窗看到了全过程。那个文警官回头看到何大路倒在血泊里,整个人就已经疯了。就算童兵立刻把手里的枪扔在地上,他还是离开拔枪了。”

    “哦?失去理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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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蕾的公寓里,殷茹男仍然一脸紧张地问道:“他开枪了?”

    “没有。”望着殷茹男放在桌上那只越捏越紧的拳头,童兵的语气反倒愈加淡然:“他的眼神里都是杀意,我很怕,所以先反抗了。”

    似乎从未想过童兵口中也会说出这个词,殷茹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

    “那是我第一次被枪指着。”童兵解释道。

    即便之前谈起丧尸事件时,童兵也只不过用了“恐惧”这样书面化的词语,却从未真正说过一个“怕”字。一道明悟的利箭闪进殷茹男的脑海,一直以来,童兵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形成了定势,即便理智上能够理解“是人都有恐惧”,但这样面对面亲口听到童兵说出“我很怕”3个字,仍然让她心中童兵的形象柔化了很多。

    “原来他真的也会害怕,他也是一个人,不论武功有多高,实力有多强,在心灵上,他是一个人,和我一样的人。”

    抬起头,她看着童兵的目光更加的温柔、包容。感受到殷茹男目光中的变化,童兵眼中也闪出欣慰之色。

    “那时候,我的熔兵手根本不能挡住子弹,一想到中枪后的样子,我就做了先下手为强的决定。虽然平时很喜欢军事,不过那时候我从没开过枪,何大路留下那把枪我已经扔在了地上,想要立刻捡枪还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单脚挑起了何大路的尸体,把他踢到了文警官身上,趁着他躲闪的机会拉近了距离。”

    “你把他也杀了吗?”殷茹男的问题直接跳到了文警官的下场,因为她已不需要知道过程。作为少数和童兵交手却能全身而退的普通人,殷茹男深深知道一件事情:即使年龄相差许多,但只要让童兵近身,对方就会面临一场噩梦。

    为了不要再令她有无谓的担忧,童兵直截了当地否认道:“如果不是陈帅和马小明的话,我就真的这么做了。整件事情,他们都没有错过。何大路把我们带到体育仓库时,他们俩和孟筱翎就在后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