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陈帅苏醒
陈帅的眼前,是他的手。 他的手正握着一个人的咽喉。 虽然带着一层薄绒手套,但不知为何,陈帅却能感受到对方咽喉上,那因为恐惧而泛起的颗粒。 “不要逼我……”陈帅努力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他的念头从“威胁”降倒了“商量”,又从“商量”跌到了“恳求”,然而不论用什么语气,陈帅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照我说的做啊!让他们不要开枪啊!为什么听不到我的话?不要逼我杀人,不要逼我啊!” 四周有多少举着枪的人? 通过具有内力加持的视线,明明只要一眼就能将四周威胁都辨别出来,陈帅却始终数不清对方的人数。 他只能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西方人的面孔;一个个随时都可能喷出火舌的枪口。还有那两个被枪口指住的人,确切的说,他只能看清乔桠。她捂着肩膀,鲜红而粘稠的液体低落在她的裤脚上,鲜甜刺鼻的气味直冲陈帅的大脑。 “你敢打伤她?”陈帅觉得自己的手掌在不受控制地收紧,对方的咽喉深处发出什么东西破掉的声音。陈帅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他记得这个人是叫梁义臻。 在网站上,他是一个有着几十万条搜索结果的著名外科医生; 在李珏的口中,他是一个毫不犹豫就能挥刀从人身上割取器官的恶魔; 而在陈帅的气机观察下,梁义臻的身上透着一股令陈帅不敢深究的气场。 属于“成功者”的气场。 自信、冷静、威慑、洞察、自身无惧却将恐惧留给对手……当一个人的经历、技术、财富、人脉、地位都到了一定的高度时,这种气场会自然而然的产生。 陈帅原本以为,自己即便答应了李援朝老人的请求,也绝不敢正面与这种人对峙的。他从小就是一个失败者,即便现在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内功,内心的弱势心态也完全没有改变过。更何况从小就敬畏法律的他,在潜入梁府的那一刻,气势上就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每晚夜探梁府,他只希望能够凭借轻盈的脚步,在不面对主人的情况下,悄悄找到李珏口中的“证据”。 即使一次两次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要被梁义臻发现。 陈帅始终觉得,只要梁义臻这样的人看上他一眼,他就会失去所有勇气。 但现在,事情显然完全背离了他的预料,梁义臻的咽喉就捏在他的手里,他脸上找不到任何“成功者”的蛛丝马迹,反而充满了快要窒息的痛苦神色。 “我是怎么敢冲出来制住他的?为什么我现在不怕他了?他看上去反而更怕我一些。”陈帅的思维恍惚起来,然后他再次看向被众保镖围在中间,已经负伤的乔桠:“是因为你吗?” 欣喜、自豪和感激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却又很快被内心深处的担忧压制了下去。现在并不是为自身勇气的成长而庆祝的时刻,任何一把枪都有可能在瞬间摧毁陈帅勇气的来源。 “不能让你伤害她……姓梁的,你快开口啊!你快命令他们放下枪啊!为什么不说话?”陈帅越来越急,他能感觉到自己掌中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然而咽喉处却有着一层竭尽全力都无法突破的封印,让他始终难以发声。 枪声响了起来,没有任何征兆。 从火舌的方向来看,子弹的目标是自己。 当枪声进入骨膜,当火光映入视网膜时,陈帅已经了然,他已没有避开的机会。 “你想同归于尽吗?老家伙?!”身体似乎被开了几个洞,说不出是否疼痛,浑身的内力运行却明显的一滞,仿佛筋脉中的某一处堵塞了似的。陈帅暴怒起来,他的手松开梁义臻的脖子,呈爪状收回,随后重重击在了梁义臻的额头上:“想杀我?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 视野中是一片浑沌的背景,仿佛是充满雾气的空间,却又明显不是雾。就在这片不知所名的空间里,陈帅看见了自己的脸,那是他击杀梁义臻瞬间的表情。那拧成一团的眉毛,眼中熊熊跳动的杀意,就如同著名摄影师的抓拍一样传神。 “当时我带着面具头盔,不可能有人看见这张脸……能看见的,只有我自己。”面对着这杀气满溢的表情,陈帅忽然明白了:“杀了人的我,就是这样的嘴脸吗?” 质疑像是一剂催化剂,让整片浑沌更加黏稠,陈帅的思维越来越模糊。杀人、救人、正确、错误,梦和现实被粗暴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永无止境的迷宫,几乎就要让陈帅的意识迷失在其中。 一旦陈帅完全放弃思考,那他就会真正倒在这里,因为背负了杀人的罪孽感而自我封闭,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然而无数混乱的念头中,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刘队!抢他们的枪!” “是乔桠!”陈帅几乎消失的意识骤然一清。 浑沌仿佛被一把利剑劈开,一条缝隙出现在视野正中央,这条缝隙内的景象又暗又模糊,却给人一种极强的方向感。只要看到这条缝隙,就绝不会有“我该怎么办”这样的犹豫不决。 陈帅向这条缝隙“跑”了起来。 此刻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意念却驾轻就熟地执行着命令,就像在“气源宇宙”中的经历一样,陈帅自身化作了一个七色光点,毫不犹豫地向缝隙冲去。 思想中的犹豫、退缩都融汇在那片浑沌里,形成了无数黏稠的触手,却始终追不上七彩光点的余晖。陈帅冲得越快,这条缝隙也向得到鼓励一样撑得越开,缝隙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陈帅忽然发现,他几乎就要看清缝隙外是什么了! “原来是天花板啊……我是睡错地方了么。” 在烂牙帮势力中心的那个小诊所了,在殷茹男曾经躺过的病床上,陈帅睁开了眼睛。 ———— 内屋的门打开了,露易丝甜带着一脸倦容走了出来,此刻的她和广告上光彩照人的明星简直有天壤之别。 见她出来,童兵也结束了短暂的小憩,从客厅沙发上站了起来。 即便心里再怎么酸楚委屈,见到这个男人,露易丝甜仍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怎么还守在这儿?赶紧休息一下吧。片场里的事情,经纪人也可以帮我一把……”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门“砰”一声关了起来。
“我自己也能应付的。”露易丝甜尴尬地改口。 露易丝甜是凌晨才被童兵送回剧组下榻宾馆的,童兵并未刻意避开所有人的耳目,露易丝甜的经纪人很快便知道了她再次溜出去泡吧的事实。尽管童兵隐瞒了在酒吧里发生的险情,但她身上的酒气和身上少许的淤青,仍然让经纪人怒不可遏。他整整把露易丝关在套间里骂了3个小时,即使不用气机感应,童兵都能清楚地听见从门里传来的咆哮声。 喝了不少酒又缺乏睡眠;经历了被黑道狎戏的惊险一幕;再被经纪人大骂了一顿,此刻的露易丝即使蹲在地上痛哭都是正常的,然而她却仍然对童兵露出了明快的微笑。 这种微笑,那是女人最后、最锋利的武器,只要女人还在挥舞着这把利刃,就代表她仍未向命运低头。 看着她笑颜背后的苦苦支撑,童兵暗叹一声,开口道:“刚才导演派人来催过你,我告诉他们今天你不舒服,拍不了戏。” “可是我……不……没什么,谢谢。”只思考了2秒不到,露易丝便点了点头,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随后她双肩一垮,脸上的笑容都枯萎了起来。放弃了强颜欢笑后,露易丝反而觉得松了口气,那种几乎要压垮精神的重量变轻了很多:“But……你还是应该告诉我一声比较好。Mr经纪人已经气疯了,你这么自作主张对外宣布我生病,说不定他会解雇你哦?” 童兵耸了耸肩:“只要他脑子没坏,就会和我做出一样的决定。” 一阵音乐铃声响起,露易丝掏出手机翻出短信,又往经纪人的房间看了一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You_are_right,看来他脑子没坏。” 以童兵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条短信就是经纪人发的,内容也无非是让露易丝“装病”休息一天。 虽然童兵不懂娱乐圈,但任何领域里,人心都是一样趋利避害的。如果露易丝今天拒绝到片场,无非会传出“耍大牌”的谣言;但若她身上那些乌青被人看到,无数负面花边就会铺天盖地出现,这才是对一个公众人物最致命的打击。在娱乐圈里,一旦走到了露易丝甜这样的高度,那么人的公开形象和真实自我就不得不两极分化开了。以明快健康为主打的露易丝,绝不能在公开场合露出宿醉的迹象。这些道理,即便是外行人童兵也想得到。 “今天一天,留在房里好好休息吧,我会去买消肿的药。” “童兵。”露易丝叫住他:“Thank_you……谢谢你。我这副样子要是被剧组的同事看到,根本无法预测会有什么后果。这部《卧底故事》会成为我退隐作品也说不定。谢谢你一直帮我遮掩,谢谢你保护我。” “这是我的工作。”童兵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门。 剧组早已赶往拍摄现场,宾馆的走道里空无一人。 看着走廊挂钟上的时间,童兵低声呢喃道:“能多拖延一天,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