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教堂里的神父
不知何时,教堂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辐射尘埃被雨洗净,天空突然晴朗,竟有一轮圆圆的血月高高挂了出来,更远的天空,有星星闪烁。 注射药剂,清洗伤口,包扎绷带…… 玛丽动作快捷而有序,凌乱的秀发已扎起,一缕头发滑落腮旁,被她紧紧咬住。 克拉克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鼻息深沉。玛丽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在床边坐了良久,站起身来,望向躲在墙角暗影里的施密特神父。 施密特神父本想着些心事,看到玛丽的目光,惊了一下,把身体蜷缩得更小些。 玛丽轻声道:“放心,神父,我也很和善,不会杀你。” “但我以我父之名起誓,我会将上帝之眼从这片废土抹去!” 玛丽的脸像刀一样散发出寒光。 神父张张嘴,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动了。 教堂的门板飞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雨后略显清新的空气扑将进来,将教堂内污浊腐朽之气席卷而空。紧接着叮当之声不断传来。两名赤膊大汉,双手舞动大锤,一路走进,把拦路的长椅桌子等物事纷纷砸碎。大锤沉重,足有百磅,大汉却挥舞自如,实是因双臂已被从肩膀处换去,代之的是一双乌黑发亮的机械手臂。 两人砸出一片宽敞空间,终于站定,拱手而立,一个美艳的红发女人从教堂外走了进来,她右手提一把短刀,左手牵着一只猎犬,一身劲装,皮短衣,皮短裙,长靴及膝,裸露出性感的大腿和雪白的手臂,胸口绘有齿轮与拳头的图案。 红发女人手中的猎犬,向里屋跃跃欲试。 “喂,你们两个小家伙,赶快出来吧,伤了我的人,跑是跑不掉的。”红发女人喊道。 施密特神父从里屋走出。 “主欢迎你们……” 话音未落,红发女人一腿飞起,神父喷出一根血箭,像断线风筝一样被踢到空中,落到墙角,不知生死。 红发女人笑道:“你这吸血老家伙,少在我面前演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 手中的猎犬,依旧向里屋跃跃欲试。 红发女人又喊道:“两个小家伙,快出来受死,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说着,她向两个大汉示意,大汉手持大锤向里间走去。 血红月色突然如瀑布般涌入昏暗的教堂,将屋内的一切映得如同笼罩在红色雾中。 “哪来的月光?” 红发女人愣了瞬间,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将身一卷就地滚开,但终还是慢了半拍。一道雪白刀光自天而降,正着在她牵着猎犬的左手,人手分离。 跃跃欲试的猎犬一下失去束缚,抬身向里屋扑去,将一只雪白的手掌拖在地上,画出斑驳暗红的痕迹。 血红月光照射处,激起墙角一股暗影,暗影模糊不清,并无实质,升起后,便如鱼鹰直冲下来,恰叮在猎犬颈部,猎犬顿时雀跃不止,形极癫狂。 又一道刀光闪过,于月雾中拉出一道梦幻的色彩,猎犬在这道色彩下被无声无息拦腰分为两半。 梦幻刀光后露出玛丽梦幻的面容,她单膝跪地,牙齿紧紧咬住一缕金发,弓身如箭,刀又向红发女人心脏位置刺去,便如她在鸟巢千万遍练习的一样。 红发女子半坐于地,捂着断臂呻吟,空中不断有瓦砾落下,落在她身上,狼狈不堪 刀是长刀,速度甚快,带出一阵尖厉的破空声,留下数道残影。 刀将要及身时,红发女子嘴角忽露出笑意,那一笑很诡异。紧接着,她一抬丰满的胸膛,向雪亮的长刀迎了过去,就如慷慨赴死的英雄。 刀刺入胸口半寸,残影退去,刀身弯曲,绷紧,寸断。 玛丽手中只剩剑柄,去势未尽,向红发女人怀中摔来。红发女人一声长笑,右手短刀疾出,刺向玛丽。 一切都在电光雷火之间,两名走向里间的大汉尚未转过身来。 红发女子嘴角的笑容突显得有点邪恶,玛丽的小脸离她越来越近,金发朱唇,天使般美丽,红发女子有点恍惚,甚至想停下手中的刀,将她揽在怀里,亲上一亲。 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僵硬,一颗子弹破空飞来,正击中红发女子的眉心,红发女子仰天倒下。 是克拉克,他依门而立,一枪射出,瑞士短剑的后坐力虽轻,仍引起胸腹间伤口剧烈疼痛,几乎站立不稳,弯下腰来。一名持锤大汉见机抢上一步,锤舞如风,一锤击下,重重落在他背上,克拉克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趴倒在地,另一大汉又猛烈一锤击下,又是一口鲜血。 玛丽一声惊呼,合身欲要扑向两名大汉,一只断臂绕上她纤细的脖颈,腰间一紧被一柄刀抵住,红发女子从她背后站起身来。 红发女子眉间有一硬币大小凹洞,却无血流出,影影绰绰看到洞中有金属亮光。她搂住玛丽,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在她耳边说:“小美人,你不想活了吗?被那大锤碰到,我会心疼的。” 二名大汉放下锤子,拱手肃立。 克拉克俯卧在地,头前两汪血泊,身下有鲜血涓涓流出。 瓦砾还在纷落如雨,屋顶此时出现一个大洞,玛丽正是从此穿入,可见一轮如血之月,冷冷挂在天空。 玛丽挣扎,那红发女子将丰满的胸部紧紧靠在玛丽背上,断臂勒得更紧,笑道:“小美人,那是你情人吗,长得也很不错呀,可惜了,不过,别着急,一会儿jiejie我就送你去天国和他团聚,好不好?”说着,持刀右手就沿着玛丽富有弹性的腰间曲线蜿蜒滑到腹部,向下移动。 那团猎犬颈上的暗影停止了动作,此时身体似乎隐隐已凝结出实质,陡然飞起,鬼魅般冲着红发女子脸部扑来。红发女子忙举起玛丽,挡在头顶,阴影急转,从玛丽身边绕过。 红发女子短刀脱手而飞,直穿暗影,暗影如受重击,发出一声怪异惨叫,重新变得模糊不堪,歪斜着跌落在克拉克身边。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手又向玛丽腹部探去。玛丽露出决然凄绝的神色。 “唉~” 一声叹息。这声叹息好像很远,如在远古时期的虚空发出,经历千年万年,穿越千山万水而来,但又好像很近,因为它就在每个人的耳内响起。 红发女子停止动作,面露惊异之色。喊道:“什么人?” 教堂的大门外,有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马有四匹,全为纯色白马,白得在月色下发着莹莹乳白色的光,车是黑车,黑得就像噩梦里坠下的无底深渊。 马走的很慢,很悠闲,听不见蹄声,如踏在云上,但马车瞬息就停在教堂门口。 教堂内的人自从马车出现,就屏住了呼吸,视线如中魔般被莫名吸引,从未离开。
“放开她,你们可以走了。” 一位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众人视野,她身材曼妙,一身白衣,按理说走到哪里都不易被忽视,但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前,教堂内没人意识到她的存在。当人们注意到她时,却又发现,马车四角,实际还立有三名女子,她们一样的曼妙身材,一样的白衣如雪。 红发女人的脸因屏息已憋得红胀,听闻此言,才梦醒般深深吸入一口气,她毫不犹豫,放开玛丽,转身就走,无丝毫停留,二名持锤大汉如影随形,立刻就无影无踪。 得到自由的玛丽向克拉克跑去,见有人来,那个暗影从克拉克身边慌忙飞起,又急急落入墙角。玛丽无暇他顾,将克拉克翻身扶起,克拉克双目紧闭,已没了呼吸。 玛丽面色深沉,将所有针剂拿来,一针又一针地打下,良久,克拉克依旧一动不动。 又一声叹息传来,玛丽身边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女人并未蒙面,但无论怎样努力,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浓雾始终笼罩在她脸上。 女人轻轻按住玛丽的肩膀 “你还很弱小,所以你无法对抗死神,更无法对抗命运。” “跟我走,我会给你战胜死神和命运的力量。” 玛丽做了个墓碑,墓碑上只写了几个字,克拉克·盖斯。 施密特神父在对着墓碑念祷词,自从他从墙角颤巍巍地站起来,每次念起主的名,都使他有种天火焚身之感,偏偏立在一旁的玛丽从头到脚都发出肃杀之气,让他又置身于无尽寒冷之中。冷热交加,施密特神父好几次都险些快要晕厥过去。 “尘归尘,土归土。” 施密特神父长出了口气,已是精疲力尽,汗如泉涌。 玛丽只说了一句: “克拉克,等我,我会带你回鸟巢。” 就随那神秘女人踏上马车。自始至终,她没有落泪,因为她碧蓝的双瞳中有火在熊熊燃烧,那是愤怒的力量,施密特神父知道,这力量必将有一天如火山般喷发,他祈祷自己不要挡在那熔浆喷射的路上。 目送白马黑车离开,老神父吁出一口粗气,庆幸总算摆脱了这个大麻烦,他开始想,也许晚上该做点什么,来犒劳自己一下。 远处车内突传来一股无形大力,将他如绳索般紧紧缚住,老神父的身体飘飞起来,他在空中越变越小,最后化为一只白色蝙蝠,从神父服里脱出,无声叫着,跟着马车飞远。 神父服从空中飘落,如一只黑色大鸟,落在地上。 一切归于静谧,只是教堂的背后多了一个新墓,墓里躺的是克拉克,他心爱的瑞士短剑,他的背包,还有几本书。 世界还在向前运行,每个人怀着自己的恩怨情仇,在这个残酷的环境艰难生存。 不知不觉,荒原经历了七次日出,七次日落。晴朗的天空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辐射尘埃又弥漫起来。 这天晚上,只有半月。新墓已开始爬上蕨类,墓碑下,两群蚂蚁正在为这块新土地的归属,用有力的颚展开决战。 墓碑突然震了一下,两群蚂蚁停止了战斗,不安地舞动着触须。 从墓地的土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墓碑,摸了摸,重重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