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难险阻轻松过 唯有情关难突破(1)
“大公子好箭法!“ 鸟声啾啾的清晨,南阳邓家,庭院深处,书房一角,邓言川已经起来看公文,听到校场方向飘来的欢呼赞叹声,翘了翘嘴,只觉好笑。 邹训过来的一路也听到练兵场的欢笑声,入门正好瞧见邓言川揶揄的神情,笑道,“大公子和大人一样勤奋。“ 邓言川不当回事道,“这个骘儿天天在府兵面前炫耀,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邹训肯定道,“大公子的确是英武无双,不可否认的。“ 邓言川哼哼不答,问,“找我有事。“ “有贵客到了。“ “贵客?何人?“ 待邹训说完,邓言川笑道,“是他,宏儿与他素来交好,他怎么想起先找老夫来了。他可从来不会在英雄宴以外的时间来邓家的。“ “嗯,看来是有其他事情找你。我看不是谋财就是有事相求。“ “那正好,他从未求我什么的。” 邓家前院正厅,黄裳正在欣赏院内景致,此处熟悉已久,不可太随意,更不必太矜持。 “邓公。“ “黄裳兄弟。“ 双方作礼完毕,邓平叔将黄裳请于偏院,三人落座,黄裳觉得对于邓平叔这样的人还是直接点的好,待说明来意,邓平叔、邹训相互递了个隐含的笑意,邓道,“黄裳兄弟想要借多少钱?“ 黄裳一笑,“不是借,是让邓公投钱。“ “你想让我也入驻百家联盟客栈?” 黄裳点了点头,又道,“当然,如果邓公愿意借钱给我,那当然,当然也好。”黄裳说到后面意味深长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加倍奉还。” 原来百家联盟客栈一成立,黄裳、弱水、姜离三人正自干劲十足,黄裳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难题,准确说是两个: 其一,他并不多么深入的了解客栈各方运转的细节,这导致他跟许多客栈谋谈的时候,时常遇到郁结,好在他心智变通原少有人能及,加之有姜离、弱水这两行家左膀右臂的保驾,而他又学得极快,倒也不难解决。 另外一个难题,乃是资金短缺,他自己入驻的一份,加之联纵他家而需要的大量钱银尚无着落。 姜离弱水皆被其收服,倒没有太多怨怼逼迫他的,反正他们也是无可无不可,黄裳就是在风水宝地、清风斋待一辈子,只要做点事,他们也是甘愿乐意。但黄裳自己不能允许因此阻挠前行,更不能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 他坐在风水宝地后院想了半日,将自己所有的人脉捋了一遍,第二日便启程来到了南阳邓家。 邓家不仅是当世五大世族,现在应该是六大世族之一了,而且也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地主豪门。 当世所有大世族皆拥有大量的庄园、土地,他们将土地圈起来建造庄园,雇佣庄主帮自己打理,再租给平民百姓居住,赚取的钱再投给众商家,建造商铺,租给商家,或者直接雇佣商家为自己敛财,再将庄园让给他们居住。 说白了,虽然大汉鄙视商家,贵族世家表面看来也无人涉足商道,其实暗地里,皆在各种形式投钱经商。天下商家,追根溯源,最终背后的cao纵者莫不是六大世族,邓家身处当中自然也不能免俗。 因而,六大世族,财力势力几乎盖过朝廷,他们大量钱银进账,除了周而复始,再次投钱,自己的起居用度,再圈建庄园、商铺,还有一个用途,便是用来豢养大量的府兵。他们每个庄园都有众多经过严格训练的甲兵护院,真要遇事打起来,数量质量上皆不输朝廷精锐军队。朝廷抵御外敌也时常需要仰仗他们的力量。大汉要有内忧也多半是六大世族之间的权衡争斗。 所以,大汉的天下,与其说是天子的天下,不如说这些豪绅们的天下更确切,或者更具体点,是六大世族的天下。 此时新年刚过,邓家有执事的公子们都还未离家,原本他也有要好的几位,如三公子邓宏笙,四公子邓悝,七公子邓少行就自不必说了,只是还在鬼谷山上。大公子邓骘也多有交好,他进来之时路过校场方向也听到了大公子与府兵们的吆喝声。但他觉得此等涉及利益之事还是直接找邓平叔比较好,免得有从旁打通人情,胁迫说服之嫌,他不希望将此事弄得这么复杂。公事谈完之后再叙私情,就不存在假公济私,涉及的人事也会更舒坦自然。 邓平叔是什么人物,自然能想到黄裳所思,笑道,“两种我都能接受,你更希望哪种?“ 这下倒是将难题抛给黄裳了,这个邓平叔,看起来和善亲近,涉及关键利益也不是省油的灯,果然无算计不成商。 不过,真正为商之道,该是相互成就,互惠互利,这才是大商之道。 黄裳想了想,道,“邓公先借我部分钱,待百家运转顺畅,果然盈利无数,我将邓公借我的钱转作入驻比例,如何?“ “当然,我们不会赔,万一赔了,就用客栈相抵,或者。“黄裳看着邓平叔,心说,我是一定会大赚的,只是出自商道惯例,我必须让你有安全感。 黄裳本是多年的熟人,莫说是鬼谷三子的徒弟,与几位公子的交情,又是七子的师兄,单是黄裳本人,他也没太多回绝犹豫的理由。 只是,黄裳原是豪杰游侠,尚武一道,据说此时黄裳各方面已在江湖排行榜前列,居然跑来争夺商道天下,还在安阳大会前夕,又选在安阳邺城皆不远的汤阴切入,抱负心机,不可小觑。他倒没太多好奇意外,心底明白,看来这黄裳是有更大的野心,更周全的谋划,这是给自己打根基呢。 投钱就是投人,他觉得黄裳这种人做什么都不会差。人是可信,钱自不会白投。 伸手示意黄裳不必,言道,“我相信黄裳兄弟。不过有件事,我也须提前向你坦诚相告,悦来客栈,我也是庄家之一。“ “邓公有投悦来客栈?“ 这点黄裳还真没想到,看来之前搜集的信息尚不准确。他知道悦来背后是有神秘庄家的,通过江湖朋友也有查到,是云宵宫的云霄双子:百里出云、南宫霄。 而云霄双子,才学风貌独具一格,世所罕见,是当世名士效仿追捧的对象,双双位列天下名士之首。大家心知肚明,他二人真实身份乃是骨笛门的两仪门主,仅次于那个从没露过面也不知何许人也,更不知到底有没有其人的,真正的骨笛门门主。 这都是其次。 眼下百家联盟客栈一成立,对手不少,首当其冲便是格局风格相近的悦来客栈。他们也是以一处为总号,全国各地设置分号,遥相呼应,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悦来客栈既是首创,如今又已据口碑和年岁积累,本来就是百家的第一对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机会打压自己。显然云霄双子也不是首创者,如今又多了邓平叔,看来首创者的资权一定已经被他们买空。 只是,涉及骨笛门,邓平叔却并不忌讳,倒是让他有些没料到,看来世族看待问题也是多变通,既要经商逐利,便也无太计较出处。 看着邓平叔含笑点头的样子,黄裳也笑道,“我知道少行师弟与云霄双子交好,不知,邓公原来与他们也有这么深入的合作。“ 邓平叔看了看邹训,转而看着黄裳,笑道,“我们坐庄家的,不忌讳同时在相互有竞争的商家投钱入驻,但,你自己是否介意,这个需要尊重你的意见。“ 黄裳不答,道,“我能先问下咱们在悦来的入驻比例吗?” 邓平叔正要相告,邹训咳嗽了一声,邓平叔稍作停顿道,“我占少数,大头还是云霄宫。” 黄裳嘴角一直含笑,但显然对于邹训的阻挠和邓平叔的界外也有怫然,只是出于形势,不得不忍下,但并不代表要一味迎合的意味,道,“我听说邓公对易经也颇多研究,易经有一卦与邓公此时情形颇为类似。” 邓平叔感觉到黄裳心底深处的骄傲,也觉得适才陡生防备有失过往相交之情,有些怨怪的冲着邹训瞟了一眼,正要圆回来,却听黄裳先一步竟转到了易经。 “不错,邓公的确有过研究。”邹训借机补道。 “泰卦。三阳开泰,正是利好之势。” 邓平叔有点乐了,“然而呢?“显然,黄裳肯定不是来恭维他的,不符合形势,更不符黄裳的性情。”泰极否来?黄裳兄弟是要咒我。“ “没有。邓公误会了。泰卦与否卦相近,最易乾坤颠倒,不得不防。若以六爻喻人,邓公觉得,我是哪一爻?“ 邓平叔与邹训相识一瞄,心如明镜,黄裳在给他们刨坑,也将问题踢给黄裳,“黄裳兄弟以为呢?“ 黄裳心中好笑,也罢,还是不要跟他们对抗太久,他们的交情不至不欢而散,但总归不好。 “邓家之势是为一阳,邓公之明,是为二阳,诸位贤人辅佐是为三阳;至于,裳,或为四阴,或有幸为三阳,为阴为阳。在于二阳。如何对待裳这个****,也在于二阳。“ 黄裳一面说,一面拿起积案上竹筷,摆了一个泰卦,说到九三之位的三阳还用手朝邹训作比。指着九三和****的位置,相互挪动,示意,二者爻位的变动,看二阳如何行动。 邓平叔岂能不知黄裳的比喻,笑着将代表黄裳的****挪到了九三的位置,点了点,道,“黄裳兄弟是邓家阳位,岂能归于****之上。“ 黄裳已知其意,心中有底,笑着再次挪动爻位,将“自己“又挪回了****,道,”四阴足矣。****与九二呼应,九三是邹大人之位。“ 邹训看着黄裳的笑容,既愧先前的作梗,更感黄裳将自己置于如此重要之位,起身作了一个满揖。 黄裳也正正回礼,道,“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裳归****,足矣。“ 邓平叔哈哈大笑起来。 “来,饮酒。“ 邹训适时的将酒品使人再添了些来,二人简单作揖便饮酒闲聊起来,邹训也坐于邓平叔旁边。 “黄裳兄弟,我如果没记错,你是建武二十八?还是。“ 黄裳点头,肯定道,“建武二十八年冬生。“ “嗯。二十八岁生辰已过,快而立之年了。“ 黄裳笑笑不答,似乎知道邓平叔邹训二人接下来要关心什么。 果然,邓平叔笑问,“可有意中人啊?“他们都知道黄裳尚未娶妻,好像也没看到他身边有什么亲近的女子,不过他也就英雄宴前后来过邓家,算起来,十年内也不过三两次。 黄裳笑而不语。二人便也不再追问。 各自又聊了一会。邓平叔已然答应投钱,且不设上限,也坦然相告,悦来客栈,他占比十分之二,云宵宫占比十分之八,黄裳便明了,看来是云宵宫找的他们,为的是与世族联合,分其利益,仗其势力,好利于自己行事。便承诺同样比例,其实他想过胜过悦来客栈,比如让邓家占比十分之三,但一来觉得太多,二来,出于稳妥考虑,他并不打算只找邓家一个“靠山“。
“黄裳兄弟。怎么不先来找我?” “黄裳兄弟。” 三人闲谈到一半,邓家数位公子先后加入,三公子邓宏笙冲过来就要与黄裳相拥,黄裳起身与其击拳。 邓家大公子邓骘不知什么时候也晨练完毕,回来找父亲,听说父亲在接待贵客,只是好奇,没成想竟然是老熟人黄裳。三公子邓宏笙、四公子邓悝也前后赶到,邓平叔见状让黄裳一定留宿家中,便与黄裳告辞,退于后院处理政务。 黄裳与三人相谈,邓悝随即被五公子有事叫走,邓骘和邓宏笙则与黄裳一直相谈到黄昏,三人一会饮酒,一会下棋,邓骘兴致所起,一直要拉着黄裳教自己武功,又让黄裳检验自己的箭术,邓宏笙也是武儒出身,却无大哥邓骘的痴迷,只是纯粹喜欢黄裳性情,东扯西拉,直到最后,眼见着黄裳说要离去,二人挽留不及,想要搬出救兵,才记起鬼谷山上的七弟邓少行。 “怎么说你也是老七的师兄,抛开与我等的交情,你看在少行的面子,也不该这么见外。” 邓骘似更了解内情,揶揄黄裳道,“怎么,你一来就要钱,要到就走人啊。“ 黄裳知道如果今天就这样走了,显得太过急功近利,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便答应留宿一晚。 当日晚饭,邓府一隅,邓平叔领着一家老小与黄裳家宴完毕,除了大公子三公子,还有完事返回的四公子五公子,其他邓家慕名前来跟黄裳说道的邓氏子女也有几位都留了下来,好不热闹。 “黄裳。” 待散后,黄裳被众人相送,返回三公子安排的住处,待三公子离去,却被屋外一人叫出,开门一看,院内立于一人,又是一老熟人。 “邓十妹。”黄裳每次看到她,眉头和嘴角,同时拧出一道弯,一皱一笑。 素衣黄裳,雍容秀美,那双闪烁智慧光芒的明眸,在黑夜中也泛发着夺目的光辉,谁都不能忘怀,果然便是长大成人的邓立容。 “什么,我又不是没名字。”邓立容听来有些不悦。 黄裳关门踏步入院,“呵。邓立容。邓大小姐。” 他每次来邓府都能遇见她,被她数度捉弄,虽然她都没有真正得逞过,但就此也让黄裳印象深刻,每次踏进邓宅心中都会念及她,随之便是咯噔一下的本能反应。 邓立容见黄裳对自己并无生疏芥蒂,只是很自然的说笑,恢复自然道,“好了好了。你还是叫我十妹吧。” “我被八姐拉住,错过家宴,路上遇到五哥他们才知道原来父亲大张旗鼓宴请的贵人居然是你,早知道,我一定甩掉jiejie,跟她闹掰,也过来找你。” 黄裳心想难怪适才家宴不见她,原本也就是熟人相念,在他心中与三公子邓宏笙大公子邓骘等人并无区别,但听邓立容此时的语意和语气,不知为何,心中有点不自然,大概此时的景致也有点烘托促势的作用。 “想见我还不容易,我与邓公会有很多合作,以后会常来南阳。” “怎么就你一人。” 邓立容扑闪着狡黠的双眼,笑道,“丫鬟只会多事,我才不要她们跟着。” “嗯。找我何事。” 邓立容走近他一些,黄裳果然变得更加俊朗了,仰头直视黄裳的双眼,被他的气韵震得有些挪不开,只好用眨眼暗让自己定神。 退远一点,用手做了一个比,“你怎么还这么高?我总也长不过你。” 黄裳听她说得天真,哑然失笑,“你这是什么傻话。你一辈子也不可能长过我的。”心中却在戒备,一般来说,她越显天真之态,便是有什么“阴谋“在滋生。 “可是这样仰头看着你说话,好难受。” 看来这次邓立容并无什么后招,黄裳暗笑自己被她整怕了。 “那你离我站远点就能与我对视了。“ “不是好主意。我想离你近,依旧能与你平视。“ 黄裳作势请她到石桌就坐,邓立容问干嘛,随即明了,“那还用说,可我是说站着的情况下。” 黄裳明白了,弓着身子蹲了下来,待到与邓立容一般高,“如何。” 邓立容点头满意笑了笑,作礼告辞,便要返身离去,黄裳含笑不语,忽然想到了师妹,心想,师妹只会说,“师兄你好高!“然后扑过来。虽然她们都在嫌自己过高,但师妹是要过来寻求庇护,邓立容却是觉得自己过高,她难以掌控。师妹看似独立要强,实则如她的样子一样温柔娇俏,邓立容看似也柔美,掌控欲望却是骨子里的。 邓立容不知黄裳心中所想,听说他在开客栈,回身问,“黄裳,你未来有何打算。” 黄裳敛起笑容,又笑了笑,道,“未来之事,未来再看。“ “我要去哪里找你?“ “若想见我,到汤阴县城风水宝地,找我的两个朋友,姜离和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