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几朵野花映着朝霞悄悄的绽放开来,空气中有些丝丝的水汽。二长老真坨和三长老浦蚝已经来到大长老的屋前,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立在长老的门前,等待召唤。真坨用手微微掸了掸身上麻衣沾有的水汽,转身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开始一天生活的人们,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这时他发现浦蚝的手中居然多了一根拐杖。 “嘿,真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啊。”真坨皮笑rou不笑的对着浦蚝打起了招呼。 “是啊,天气不错。”浦蚝有意无意的接话道,“真长老还是头一次跟我打招呼吧,嘿。”贼溜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对自己几乎从未有过笑脸的二长老。 “这个……嘿……”真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浦长老,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正好大长老还未有传唤,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浦蚝心里“哼”了一声,随机“呵呵”一笑,说道:“甚好甚好,我也正好有些话也想对真长老你说说。” 转身,二人来到大长老房前不远的一处露台,浦蚝示意真坨上座后,这才放下手中的拐杖,坐了下来。尊卑有序,规矩是不能乱的。 真坨手中的碎石在石台上敲了敲,轻声问道:“浦长老,你觉得今天的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哦?”浦蚝平时虽然对真坨没有什么好感,但对真坨的某些言行还是十分慎重的,随即他抬头望了望天,和平日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蓝天,一样的微风。心想,对面这老头是不是拿我寻开心呢?干笑了两声说道:“恕我rou眼凡胎,看不出有何不妥。” “不是不妥,是不同,”真坨纠正道,“也恕我直言,今天的天有一丝恶气。” “哦?此话何解?”浦蚝追问道。 真坨用手指向外面的野地,道:“你看那花,虽然娇艳,却开而不满,你看那旁边的草,虽然茂盛,却东倒西歪。”又指了指远处的柏苍林,“你再看那葱郁的柏苍树,看似根根挺拔,实则全都略显倾斜。”接着又指了指天,“你再看我们头上的天,看似万里无云,晴空万里,实则……实则……” “实则什么?”浦蚝平日里对这些都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听真坨说起,又亲眼所见,不由得也感到略显蹊跷。顺着真坨手指的方向,头顶上的一片碧空,他也确实看不出来什么,赶忙追问道。 “嘿嘿,”真坨苦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淡然道,“哎,不好说啊,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浦蚝接话道,“真长老,我平日对你可能不太敬重,但是我对你的神通,那可是十分推崇的,还有就是我的为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一心都是为了咱们部族着想,您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说的好!”真坨突然坚定的说道,“你我都是为了部族。” “那是当然。”浦蚝随即也表明立场的说道。 真坨又握了握手中的碎石,轻声说道:“我只想开诚布公的说句心里话,浦长老,现在正是部族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先放放。” “嗯?”听真坨如此说,浦蚝不仅想起三十九年前。那是部族举行例贡的前夕,为了贡品的选取,三位长老争执不休。他认定二长老真坨的儿子秋椽是最合适的人选,例贡要求的就是要部族中最有好也最有潜质的年轻人,秋椽年少,勇敢坚毅,是那个时候部族中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大长老倾负也倾向于此,但是二长老真坨却坚决反对,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大长老的儿子克查。 克查是大长老倾负唯一的儿子,那一年才刚刚十五岁,热情果敢坚强,同样是第一次狩猎就被族人们认同成年,秋椽也是如此,由于二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示出他们出类拔萃的品质,族人们也都在私底下悄悄的说,将来继承长老位置的一定就是他们二人,并且相信克与秋二人会带领查亚人更好的生活下去。如果说一定要在他们二人中选出一个更好的,一定会大伤脑筋。 浦蚝指出,克查是大长老的儿子,品行与举止都将查亚人最好的榜样,也将会更好的带领查亚人生活,查亚人的未来将会落在克查的肩上,最好的人选只能是秋椽。但真坨却拿出例贡只要最好的理由来否决浦蚝,并且说出“这是上天注定”的话语来打压浦蚝。说道通神,浦蚝与倾负那是自愧不如的,这也是真坨最强而有力的说词。
几经讨论,大长老倾负决定献出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候,部族中最优秀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克查。愤愤不平的浦蚝最终也同意了大长老的决定,但他心底却认为二长老真坨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才会编造出“上天注定”这样无可辩驳的理由。 克查跟随真坨前往举行例贡,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与身旁含泪默默的大长老,浦蚝心中很不是滋味,“哎——”一声长叹,倾负悠悠的说道,“以后就看秋椽的了。”是啊,他们是长老,他们肩负着查亚人的未来,克查的离去,秋椽自然就成为是他们的剩下的希望。 然而现实却是令人难以捉摸的,例贡之后不久,秋椽却神秘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再见到过秋椽。那以后的日子,克查与秋椽再也没有人提起,但是这件事在三位长老的心中却是洗刷不掉的。“是真坨把秋椽藏起来了?还是把秋椽送走了?”浦蚝经常猜测着秋椽的去向,同时也猜忌着真坨的言行。面对浦蚝疑窦丛生的眼神,真坨选择了回避。而大长老倾负由此变得沉默寡言,除了解决部族中的要事,他总是在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 浦蚝看着真坨真切的眼神,一种热忱盼望的感觉传达过来,他长长的叹了气,道:“好——!真长老,你说吧。” 听到浦蚝如此肯定的回答,真坨心中默默一颤,从来都说一不二的浦蚝既然答应了,他也就豁然开朗了许多,轻轻的扯了一下浦蚝的麻衣,示意他靠近一点,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实则我却看不到我们头上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