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那是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几株高大挺拔的树木围绕着，正好露出一小块空地，这是一个天然的庇护所，即便是烈日当头，也会有繁茂的树枝与树干阻挡他人的视线，更何况现在正是夜深之时，四下里很是安静，暮松老人正聚精会神的治愈着身前的一个少年，那少年正是方楠。

    这一幕发生在当初暮松老人带领群兽袭击奇风人之后，重予的突然出现，把逸希与叶娲救了出去，而就在那时候暮松的心中已经牢牢记住了重予的强大，迟早他是面对这个难以捉摸的敌人。而在重予乘风离去之后，眼看被鹰鹿兽拍打至奄奄一息的方楠，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刚才一番激战对暮松老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行为与胆魄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虽然这样不怕死的勇猛之人他也见过很多，但是在这个少年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慰与果断，他要救下这个凡人，也许这也是达到目的的一个途径。

    当方楠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正是仇人暮松，不由得“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刚想握紧拳头，却忽然想到自己当是一个死人，又怎么会站在这里，但暮松的嘴脸他是记忆深刻，虽不知自己是他施救，但仇恨之火更加的强烈，真是想要一拳击毙面前的这个老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看着方楠愤恨的眼神，暮松不紧不慢悠悠的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给你讲个故事，听完之后，想要做什么，我绝不阻拦。”方楠“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暮松，显然是在等他讲话，其实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老人的对手，只能伺机而动。

    暮松微微一点头，接着缓缓坐在了草地之上，抬头看了看葱郁的枝叶，轻声说道：“我先问你，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嗯？”方楠有些糊涂，随口应了一句，“晚上。”

    “不，”暮松却答道，“在你看来也许是晚上，可是如果回到你们部族，那现在就是个艳阳高照的白天。”

    “什么意思？”方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你要像控制那些奇怪鹰鹿兽一样控制我吗？”

    “咦？”暮松反而有些高兴的接话道，“你能有这般见地，看来也不枉我救你一命。”

    “哼，”方楠狠狠的说道，“谁也没求你，不如让我死个干净，这般折磨又算什么？”

    “话又扯远了，”暮松温声说道，“过来坐在这里，听我慢慢讲来。”而方楠却好像身不由己似的，又好像突然感觉面前这个老人并不是什么恶人，居然真的乖乖坐了过去，跟着也抬起头看了看上面随风而动的枝叶，这里的树虽不如血牙子巨大，但也足够的强壮。

    “我说的你只管听就是，”暮松接着轻声讲道，“我知道在你们部族中流传着每二十年进行一次例贡的习俗，其实并单单是你们奇风人，这片大地上有许多其他的部族也和你们一样，都会二十年选出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奉献出去。”方楠听着心里不住的“碰碰”乱跳，他并不知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部族，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只有奇风人和神，而神正是他们需要朝拜与供奉的。

    “只不过你们奇风人是分成了两个族群，”暮松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别的部族基本上都是直接挑出一个人选……”

    “是去做例贡？”方楠忽然问道。

    “嗯，”暮松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样，我见过一些像你这样的少年，虽然不是奇风人，但都算得上出类拔萃，智勇双全。”方楠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产生一种自豪，在他的眼中，能选去做例贡，那是一种光荣，更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暮松显然察觉到了方楠的心理变化，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那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吗？结果又是什么样的吗？”

    “这……”方楠茫然摇了摇头，心里面想着，若是这老头能说出什么来，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随即定睛看着暮松，等着他接着讲下去。

    “那个地方我也没有去过，”暮松说道，“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为什么？”方楠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不满意。

    暮松“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那群人的地方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哦？那群人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方楠不解的问道。

    暮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起了别的事情：“你们奇风人举行例贡，是受到了谁的指使？”

    “当然是供奉给河神，”方楠应道，“是河神的保佑，才有了我们奇风人的安乐。”

    “真是悲哀，”暮松听着摇了摇头，“如果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河神，那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而已，你信吗？”

    “这……”方楠犹豫了一下之后惊道，“你胡说，怎会如此污蔑河神。”

    “我没有胡说，”暮松没有生气，而是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口中的河神的确和你不太一样，但他绝不是自称的神那么伟大，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喽啰而已。”

    “喽啰？”方楠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就像你们奇风人夜间巡守的人一样，这下懂了吗？”暮松应道，“萨东就是那群人用来守夜跑腿的随从。”

    “嗯？萨东又是谁？”方楠接着又问道。

    “就是你所说的河神，”暮松有些惊讶的答道，“你们连河神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长老们一定是知道的，”方楠不屑的应道，“我知道不知道根本不算什么，但你说河神只是一个守夜跑腿的随从，我可是一点也不信。”

    “无妨，”暮松接着说道，“我说他只是守夜跑腿可能有些过了，但绝不会是那群人中的什么大人物。”

    “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方楠终于没有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这前前后后已经说了好多遍，到底要说什么？”

    暮松听罢稍微停了一下之后才低声答道：“你知道吗？你们敬佩与崇拜的河神只是侵占你们家园，掠夺你们财富，践踏你们生命的外来人，而你们才是这片大地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