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地倾颓山陵崩
刘备接到牵招转来的徐庶密信，言首次营救天子失败之事，脸色一沉，对郭嘉道：“天子被李傕扣入军营，恐难相救矣！” 郭嘉道：“如今天子在长安，我军鞭长莫及，也无法可想。闻张济引兵西上，若其能利用李郭之矛盾，奉天子至陕，我军可设法迎之。” 刘备点点头，历史上天子确实利用李郭、杨定、张济、杨奉等人的矛盾，得以东下，辗转回到洛阳。 如今刘备的触角已经伸到洛阳，天子若能进入弘农，刘备将其安全迎入自己控制的地盘应该十拿九稳。 刘备命许褚率横野军、李通率绥南军秘密西上，屯兵于颍川，接应牵招。若有需要，则可迅速在洛阳周围聚集三军，合计一万两千多士兵，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被刘备寄予厚望的徐庶面容镇定，自信泰然，但心中却十分焦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与宋果反复推敲阵前发难的细节，随着日期临近，整个人崩得越来越紧。 陈到安慰他道：“尽人事而听天命。我等已尽所能，多想无益。” 徐庶叹道：“事关重大，实难从容！” 陈到道：“刘公曾言，临大事须当静气，君乃我等主心骨，万不可乱了方寸。” 徐庶点点头：“君言是也！若事不谐，一死而已。” 陈到张口欲言，最终未说。 管亥等陆续混入李傕营中。徐庶带入长安的精锐原有百余人，折了许秦等十余人，影响不大。 李傕营中已有五十多人，其余四十人在城外接应。 徐庶决意明日就采取行动。 李郭又大战了一天，接近申时，红日西斜，双方精疲力竭。 徐庶等也参与了战斗。 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丝毫无法藏拙，也无从隐身，今日一战又折损了七人。 李傕看了摇摇欲坠的郭汜大营一眼，冷笑一声，带兵簇拥着天子车驾徐徐退兵。 就在这时，忽听得西边传来一阵喊杀声。 李傕大惊，忙派人前去查看。 还没等斥候回来，李利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来到李傕身前，压着嗓子急声道：“叔父，大事不妙，马超入城了！” 李傕眼睛瞪大，喝道：“怎么入得城？” 李利快速道：“马超假装追赶一拨右扶风郡兵，直到城下，而那郡兵却是庞德所扮，城门把守不严，被庞德在城门口突然发难，杀散守卫，打开城门。现在马超径向这边扑来。请叔父速拨兵迎战！” 李傕忙派李暹、李利提兵五千去阻击马超，自己带了天子急奔北坞。 北坞有守具，相当于一个小城，内有粮草无算，到了北坞就可处于可攻可守的有利局面。 蹄声如雷，还没等奔到北坞，马超军已冲破李暹、李利阻击，广街通衢之上拦截住了李傕。 马超高呼道：“诛逆贼、杀李傕！”与庞德组成锥形阵，拦腰狠狠凿入李傕军中。 李傕脸色惨白，一迭声下达命令，指挥战斗。 可惜为时已晚，西凉大马，丈八长槊，仓促间如何抵挡？ 李傕军被马超突入，顿时大乱。 徐庶大惊，连忙与陈到、管亥等扑向天子车驾。 剑光连闪，护卫天子的士兵喉间爆出一蓬鲜血，向后跌倒。 数道身影从李傕混乱的士兵中一跃而起，抢在徐庶前面直扑天子。 徐庶大吼一声：“郭象！” 郭象头也不回，吴钩剑猛地将马车前帘劈开。 车中空无一人。 郭象愕然，跳上车身，四处一望，就看到刘协已躲入李傕士兵重重保护之中。 李傕骂道：“这几个贼厮是刺客，杀了他们！” 数十支利箭射向郭象。 郭象飞身下车，借着马车遮挡箭矢。他几个同伴有数人被当场射死。 郭象面容木讷，眸子中精光闪烁，一剑劈下车门，以之覆身，再次扑向刘协。 有这耽搁，徐庶等早已将他围住。 徐庶喝道：“此人乃刺杀赵司徒的刺客，又意图刺王杀驾，万不可放过！” 郭象见事不可为，冷笑一声，翻身就走。 嗡地一声响，战马奔腾，一根精铁长矛刺向郭象心窝。 郭象鬼魅般一个转身，闪过精矛，反而欺到那骑士身下战马旁，蓝汪汪的吴钩剑划向那人腰身。 那人回矛格开，战马向前不停，杀入李傕阵中。 又一人喝道：“滚开！”一条长槊毒龙般横扫过来。 郭象见来势凶猛，横扫面积太大，难以侧身闪躲，又不敢硬挡，连忙伏低身子。 还没等他站直，管亥猛地掷出一根长矛，郭象忙躲避时，那挥槊骑士见一招无功，勃然大怒，又起一槊刺向郭象。 郭象只得闪过管亥投矛，挥剑格挡长槊。 当地一声巨响。 郭象只觉一座泰山砸在吴钩剑上，虎口剧震，半边身子发麻，吴钩剑呜地一声飞到天上。 他心中惊骇，眸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那长槊闪电般刺入他咽喉之中。 嗤地一声拔出，鲜血喷溅，死尸倒地。 那用槊骑士正是马超，前者用矛骑士乃是庞德。 马超虽惊异于郭象的武技，以及李傕军的内斗，但更不停留，带着身后巨浪般奔腾的骑兵杀向李傕。 马超认识李傕。 十几名骑兵将最显眼的天子车驾牢牢护卫在中间。 朝拜天子，不必着急，还是先把李傕擒杀再说。 李傕大叫：“拦住他！”拨马向后便跑，逃之前，不忘把刘协抓起，放在自己身前。 马超有些诧异李傕为何还掳了一人逃走，也不及多想，大吼道：“休要走了李傕！举矛、掷！” 徐庶骇然，叫道：“李傕与天子共骑，小心伤到天子！” 喊杀声、惨叫声、马蹄声、马嘶声、兵器斫击声，混在一起，嘈杂无比，但都未能压住徐庶这道声嘶力竭的大叫。 马超收住了从马鞍边抽出并举起的投矛。 他目送着上百只投矛从空中掠过。 徐庶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投矛，可是抓了个空。 马超脑中嗡嗡作响。 那些掷出投矛的骑兵有的听明白徐庶在叫什么，脸色惨白。 有的没听清楚徐庶的话，满脸期待地望着投矛将李傕周围数米方圆全部覆盖。 那些投矛似乎在空中飞了很久。 一直在飞啊飞。 但其实只是一瞬间。 李傕惨叫一声，连同他身边数名骑士，连人带马被投矛钉得密密麻麻。 李傕胯下战马悲嘶着轰然倒地。 徐庶第一个扑到李傕近前。 李傕满脸恐惧，身中十几矛，宛如一只刺猬，早已毙命。 徐庶双手颤抖，翻动李傕身子，露出被他压住的刘协。 刘协脸色苍白，看着徐庶以及紧跟上来的陈到，微弱地道：“徐君，陈君，归告左将军，汉室兴亡，在他一身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徐庶望着刘协胸膛上那三根投矛，脑中一片空白，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大汉天子，刘协，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