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下丛林
林火啸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死亡从来没有如此的贴近过。 在被旋转的风暴掳上半空时，林火啸在光点的下方看到一个人，那是他的父亲，永远定格在36岁的父亲。父亲像从前一样朝着他笑，那穿越了时空的笑容让他忘记了死亡，抛却了恐惧。 “火啊，爸来看看你。” 当阔别了20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被尘封的记忆就像厚厚的相册一样打开，一张张展现在眼前，那只能在梦中听到的声音就在耳边。 爸！ 林火啸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喉咙被堵死，两眼瞪得滚圆，血液也凝固了，四肢徒劳的挥舞。有人说，每个人在濒死时都会见到最想念的人，林火啸相信这是真的，他见到了父亲。但只是一瞬间，父亲的身影便被风暴吞没，血红的光点将父亲的身体分解成碎块，再变成漫天的粉末，最后被吸入红点中的世界。 不要！ 林火啸睚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切，他极力的伸开双臂想要揽住什么，直到腾空的身体被一双手死死拽住，“坚持住！”毁灭的风暴在连续的闷响中消失了，没有光芒，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乔上尉放开呆若木鸡的林火啸，起身去检查伤亡情况。 许久后，林火啸从这遥不可及的梦中清醒过来，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刚刚看到的一幕。通讯器坏了，但氧气过滤系统没事。他借助头盔中的夜视功能环望四周。房间内一片狼藉，墙壁破碎，几根柱子的表面被严重损毁，露出内部的钢筋。仅剩的十来个战士和科学家瘫在地上，缓缓起伏的身体让人知道他们还活着。幸存的人们仿佛置身黑暗的盒子里，压抑的哭声和低沉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我真是坚持不住了，我想回去！” “我也是……”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老板，乔上尉，咱们回去吧！天灾人祸，这种诡异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交给国家和军队去管吧！” 科学家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只有乔上尉的战士们沉默不语。 “别说了！”乔上尉懊恼的靠着柱子，他喘着粗气，拳头狠狠砸在柱壁上，发出铿的一声巨响，水泥碎屑被哗哗震落下来不少，人群顿时安静了。 “不来也来了，想往回走，你们看看可能吗？”乔上尉指着漆黑的通道，“路都毁了，热导制图到这里也没了。我们只能继续往下走，看看前面还有没有逃生通道。” 人群再次陷入沉默。 休整五分钟左右，乔上尉来到大厅内唯一没被破坏的高大金属门前。他背对着众人鼓捣了一小会儿，半尺厚的金属门在咔咔声中缓缓的开启。他探头往里面望了望，确认没有动静后，才将门彻底拉开拉开。他打了个手势，端着枪小心翼翼的走进门内，幸存的几名战士紧跟着也闪了进去。 “等等我们啊！”马上有科学家喊。大家的通讯设备似乎都被风暴弄坏了，说话只能隔着防护头盔喊。战士们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见人走没了影，几名科学家赶紧扶起林火啸追了上去。 林火啸的大脑混乱极了。他没有想到能再一次见到父亲。9岁那年，父亲被部队特招加入科研部门，自此后，父子俩聚少离多。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和父亲吵架，劝父亲离开部队。父亲似乎有许多说不出的秘密，那是林火啸第一次看到父亲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后来，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看上去又瘦又虚弱，母亲见到父亲会哭，见不到父亲时，也会哭。再后来，亲人之间的联络转为了十几年都没有人使用过的书信。第一次送信来的年轻人，自称姓黄，是一名后勤部门的战士。他带来了父亲写的信，还有一枚纪念章。年轻战士说，这是父亲立了功，国家奖给他的。父亲将这枚纪念章送给火啸，希望它能代替自己，永远陪伴在火啸的身边。 13岁那年，母亲第一次念父亲的信给自己听。母亲很高兴，因为父亲在信里说，项目马上就要完成了，自己还成了团队中的大英雄，会光荣的凯旋而归。母亲还说，等父亲回来后，就再也不走了。林火啸觉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渴望一件事发生的时候。时间在慢慢流逝，这种渴望由欣喜变成煎熬，再变成焦躁，最后变成恐惧。父亲没有回来，连书信也消失了。母亲发了疯一般寻找父亲的下落，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母亲找到姓黄的战士，他开始闭口不答，后来在母亲疯狂的恳求和逼问下，他告诉母亲，父亲失踪了，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失踪了。 好心的战士偷偷将监控日记给母亲看，但那段录像日记似乎做过处理。视频的画面突然黑了下来，几秒后又重新恢复，此时，原本趴在研究台上检查标本的父亲消失了。失控的母亲将监控设备摔得粉碎，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认为是有人害了自己的丈夫，为的就是夺取属于丈夫的研究成果。然而，她并不知道什么研究成果。 母亲被捕了，他们说母亲犯了反国家的大罪，会判重刑。少年火啸被强行寄养在一对年过六旬的美国夫妇家中。他们说，这对老人无儿无女，都是人类基因工程学的专家，他们将毕生奉献给科学。所以，要让自己受到他们的启迪，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也算是父亲唯一的骄傲。 渐渐长大的林火啸在美国夫妇的教导下出类拔萃，曾针对基因工程学和地质勘探学发表多篇学术性报告，这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被公认为年轻一辈理论物理学中的领军人物。成名后的林火啸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团队，在数位科学界大佬和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黄叔叔支持下，开创了自己的集团。林火啸通过层层关系终于将关于深狱中的母亲带回了家。她在狱中过得并不好，堪堪50岁的年龄已经是半头的白发，饱受日益恶劣的环境折磨。 母亲说，这些年来，她已经看开了。她失去了父亲，但不想再失去他，并叮嘱他千万不要再干傻事，当年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再去追究。有些东西，老百姓碰不了。林火啸当然不甘心自己的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他私下展开数十次关于当年母亲入狱事件的调查，但线索总会莫名其妙的断开。这让他实在无从下手，无从查起，仿佛黑暗之中，总有那么一伙人在和自己做对。 在一次科学研讨会上，林火啸结识了一位名叫朴恩东的****物理学家。他在聊天中无意提到了一起神秘的失踪事件，情况居然和父亲一样，在短暂的监控失灵后，人便消失了。由于失踪了一位重要的科研人员，****政府极为重视此事，曾花大精力成立专案调查组，最后在监控录像日志的恢复上取得突破。朴恩东神神秘秘的说，画面进入黑屏的一瞬间，有一个看起来灰灰的人影站在科研人员的身后，那个灰人影的脚和失踪者的脚重合在一起，只有上半身是分开的。林火啸听得毛骨悚然，但随后朴恩东便告诉他，那并不是失踪者自己的灵魂，因为灰色影子的穿着与失踪者明显不同，灰色影子将脸隐藏在连衣的兜帽里…… “停！” 乔上尉轻轻的说，四周静悄悄的，由于隔着防护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闷，但很清晰。林火啸拍了拍架着自己的两名同伴，示意他们自己可以走。仅存的几名战士端着电磁步枪，小心翼翼的警戒着四周。 林火啸本以为金属门的后面应该是蜿蜒曲折的通道，要不就是大大小小的实验室、会议室或标本储藏室，他怎么也想不到，门的后面居然是一片稠密的丛林，位于地下六百米的诡异森林。借助夜视功能，林火啸看见六名战士警戒在自己等人周围，乔上尉半蹲在地上，举着枪一动不动。在枪口所对的方向，沙沙的摩擦声若隐若现，就像踩在落叶上一样。 但这里没有落叶，地面多数是泥泞的水洼，林火啸不清楚这些水都是哪里来的。水洼之上到处都是四、五米高的从未见过的植物、树木，拥挤错节，树干有成人大腿的粗细，但并不笔直，歪歪扭扭的排凑在一起，仿佛在刻意遮挡那后面的东西。夜视仪下的可视距离非常短，再远的地方依然是漆黑一片。众人都屏息盯着发出声响的方向，绿色的视觉下这诡异的森林显得异常压抑，但这里除了拥挤的树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 “长官，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一名胆大的战士缓缓移动到乔上尉身边。乔上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着众人又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其他战士留在原地，便紧跟在胆大战士身后向发出声响处移动。 “别，别去啊！”马上有科学家试图制止两人的行动，但战士中同时有人小声的讥讽他“胆小鬼”。 随着两人的靠近，那诡异的沙沙声消失了，众人为两人捏了一把冷汗。 “上尉，回来吧，咱们继续找出口！”林火啸往前挪了几步，探着身子向乔上尉招手，示意他赶紧回来。 乔上尉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正准备往回走，身后的沙沙声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林火啸等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惊恐！ “快跑！在你们身后！” 乔上尉被人猛推了一把，整个人扑倒在泥水中，身后同时传来胆大战士声嘶力竭的尖叫。他赶紧翻身爬起，夜视仪下，一只长满了尖细黑色倒刺的手掌慢慢地攥住大胆战士。那只手掌有一人多宽，没有大拇指。余下的四根手指似乎非常享受杀人的过程，它们缓缓的并拢，握紧，将手心处的大胆战士揉搓得血rou模糊！ 战士们几乎在同时猛烈的开枪射击，闪烁的电弧发出巨大能量，将这只杀人的手掌撕扯成碎片。碎成几大块的手掌抽搐着滚落在地上，冒着nongnong的白烟。树林里再次冒出两只杀人手掌，它们就像盛开的花苞缓缓打开，黑色的锋利倒刺似乎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战士们的枪火顿时倾泻其上，两只手掌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便碎成了数片。 十几个人在诡异的丛林中快速移动，失魂落魄的林火啸被保护在队伍的最中央，各种各样的杀人手掌在四周打开，队伍疯狂的扫射消灭。杀人手掌似乎并不扛打，一个战士只需要3到5枪便可以将它撕碎烧毁。但它的数量众多，满地都是伸展开的倒刺手掌，这种视觉震撼强大无比。 众人仓皇的在密林中逃窜，杀人手掌无穷无尽，好在它们并不会移动，只能钻入泥土中隐藏自己。耀眼的电弧照亮了大部分空间，林火啸诡异的发现，这片地下丛林中的树是粉红色的，杀人手掌也是粉红色的！它们的表面都布满了蜿蜒的黑色纹路，像粗壮的血管，像邪恶的纹身。 奔跑中的林火啸突然被绊倒，他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撑着地面的手掌按到一个硬物上，低头一看，他瞬间想起在负三层通道中见到的巨大箱子，似乎就是用来装这个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