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悸动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上飘落，天色一片灰暗，正如夏此刻的心情。 她坐在后院花园中的座椅上，抬头看着天空，静静地发呆，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肩上，落在她的发梢，落在她的心中。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接过一片落下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中缓缓融化。 即便没有精准的钟表，她也早就察觉到，这片雪花融化得十分缓慢，远比落在正常人手上更慢…… 看着手心上的这一小滩水迹，她只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似有若无。 自己的情况，好像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将水迹擦干，将目光投向了庭院中的那棵大树，默然不语。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她醒来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如果拉杰法师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么，现在她也仅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吧？ 呵，真是可怜啊…… 自己，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死去，既没有亲人好友的相伴，也没有热血沸腾的激战，就这样一个人，在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落、默默无闻地死掉…… 这可与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奇异的魔法世界不符啊！ 夏在心中如是地自嘲了一句，虽然是苦笑着，却总有些不太甘心。 这样的结果，哪里对得起自己如此神奇的经历？ 可惜，即便她如何不甘心，也无法改变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的身体，以及灵魂，从两个月前醒来之后，就每况愈下，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她的手脚，变得越来越虚弱无力，难以控制。 到了今天，她连抬一下手都变得如此艰难，几乎丧失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她能够坐在这个后院花园中，也是拜托了某位女仆帮忙的结果。 不仅仅是身体变得无比虚弱，连她的体温，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地下降着，仿佛要从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逐渐变成冰冷而又僵硬的傀儡躯壳，就像上一次她被吸血鬼亲王夺去了鲜血精华那样。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发生了异变才引起的，但这一切都在默默发生着，无法挽回。 是的，她感受到了，自己正在死去。 每过去一天，她就距离死亡更近一步，缓慢而又坚定，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毋容置疑。 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继续恶化下去，估计她变成一具冰冷躯体的那天，与拉杰法师所推断的那个期限，大概也相差不远。 如此来看，拉杰法师对她的灵魂糟糕程度的判断是相当精准的。 夏对此只能苦笑，又无可奈何。 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她从身体只有些虚弱的程度，逐渐变得难以行动，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坐着等死的感觉。 一天，两天，三天，或许有人还可以承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死亡来临的可怕感觉，会变得越来越近，这就分外让人觉得无比煎熬。 比起这种慢慢等死的无奈，她更愿意跟强敌交手，轰轰烈烈地打上一场，然后痛痛快快地死在敌人手里！ 是的，夏已经对自己能够继续活下来没抱多大希望了。 她也不甘心，更不愿放弃，但却无可奈何。 为了能够活下去，她甘愿一次又一次地咬牙承受那种可怕的灵魂撕裂之痛，相信着自己能够被治愈。 但是现在，原本所有人都在指望的能够治疗她的人，拉杰·多尔·卡普克里斯，专精于研究灵魂魔法的传奇法师，现在却对她的糟糕情况束手无策！ 事实上，这两个月以来，拉杰法师一直在想办法，试图解决她的灵魂问题，甚至每隔几天就来给她检查一遍情况，态度无比认真。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确定下治疗的方案，想必是毫无把握的缘故。 她还曾从庄园仆人们私下里的谈话里听说过，拉杰法师似乎发了几次脾气，将他平日里十分珍视的魔法书籍扔得满地都是，连桌子都被他掀翻了一次，整个书房满目狼藉。 为了解决她的问题，这位传奇法师似乎也竭尽全力了，可惜，仍旧找不到任何办法。 对于这位拉杰法师的努力与用心，她还是很感激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情况恶化了而去埋怨对方。 因为她感觉得到，因为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这位传奇法师是真的想要将自己治好的，殚精竭虑，毫无保留。 虽说现在出了意外，但她又怎么好去指责对方，她又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孩子！ 明知道治疗过程中会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拉杰法师也一再提醒她，但这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她也并不会后悔。 如果真有什么让她觉得可惜的事情，除了自己会用这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死去之外，那就是她做不到答应了某个小丫头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和对方许下了约定，保证会回去，结果却无法实现承诺……呵，真是让人不甘啊！ 她知道，自己或许要失信了，失信于一个无比信任自己的小丫头，却毫无办法。 夏望着后院中央的这棵大树，看着它挂满了积雪的枝丫，感觉心中也是沉甸甸的，有些抑郁不畅了。 …… “夏小姐，现在正在下雪，外面天气很冷，你的身体又不好，还是回屋里去吧？” 一名女仆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来到她的身边，小心帮她拂去了肩上和头发上的落雪，轻声请示她道。 这位客人的身体状况变化，庄园的仆人们其实都暗中看在了眼里，自然知道她的身体最近变得越来越差，所以，某位管家特意安排了几名女仆轮流看护着她，就是生怕她有什么事情或需要的时候，不至于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了，我想待在这里，不想回房间里去。” 夏并没有听从这位善良女仆的建议，坚持要留在后院花园这里，比起房间里的压抑空气，她更愿意留在这里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虽然天上正下着雪，风有些冷，但她早已时日无多，还能再看几次呢？ 哪怕是死了，她也更愿意待在这里，在这棵繁茂的大树下，在这些花儿植株的陪伴下，在这片空旷开阔的天空下，在这雪花纷飞的空气中，而不是那一间布置精致却气氛压抑的房间里。 那名女仆闻言，摇了摇头，只能无奈地退下了。 或许，将死之人，总是会在某些方面变得十分固执的吧？ 夏心中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感受到自己愈发虚弱的身体，默默地坐着，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如果到了那天，自己的身体彻底无法动弹了，又或是灵魂消散了，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她有些无聊地猜想着。 会是一具炼金傀儡的躯壳，还是一具某种意义上的‘尸体’？ 她无从得知。 …… 又过了几日，夏感觉自己的精神状况变得越来越差了，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昨天，拉杰法师找到她，似乎是打算尽最后的尝试和努力，她也答应了，可是，当她去到魔法塔，而他也做好了动手前各种辅助类魔法的准备后，面对着她糟糕的灵魂状况，却始终迟迟无法动手。 或许，是她的灵魂已经虚弱到无法经受得起任何一次撕裂或改变了吧？ 最后，拉杰法师又命人将她送回了庄园，而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身影看上去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对此，夏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或许是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救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的身体变化，没有人比她更加感受深刻。 她让女仆将自己扶到了后院的花园中，抬头看着那棵据说是拉杰法师的妻子用魔法培育出来的繁茂大树，不止一次羡慕起它的生命力旺盛。 哪怕是在冰冷的寒冬，也不见它有任何凋零衰落的迹象，枝叶青翠。 恐怕，或许在她死去很久之后，它都依然能够活得很好吧？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那么的不尽人意，也总是那么的奇妙难测！ ……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心神间传来了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颤动。 她勉强打起精神，尽量将意识从昏沉与恍惚之间清醒过来，试图去捕捉到这一丝颤动的来源，以及，努力去回忆起它的那一份熟悉。 很快，她便记起了它是什么，又代表了什么。 是啊，这种熟悉的感觉，她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呢？ 要知道，那可是她在这个奇异的魔法世界上，与其他人唯一的联系啊！ 她的灵魂深处，那一枚沉寂许久了的契约印记，传来了让她无比熟悉的悸动，连同她低落多日的情绪，也随之开始了跳动，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 她已然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无比清晰。 随着一道紫色光芒的亮起与消散，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院花园的那里，并喊出了她的名字---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