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欢后的孤寂
912亿！二零一五年十一月十二日零点，万众瞩目的双十一购物狂欢节，终于落下帷幕，最终金额定格在912亿人民币。 沈震在最后五分钟，冲了杯速溶咖啡，缓缓坐在电脑前，刷新着实时榜单。 最后，这个数字定格，沈震还是有些吃惊的。 “美女们，整理下工作，再过一会儿全部下线，赶紧清场。” 沈震朝自己办公桌的女同事们喊，两排面对面坐着七八个，都是客服工作的美女。 他自己呢，做了几年网店客服，现在已经升职为客服主管了。 “没问题，震哥。” 看着狂欢节终于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双十一，对每个做网店的卖家来说，无论店铺大小，都是一场战争。 沈震他们店铺也是一样，为了这次的活动，他们从夏天就开始准备，出款式，备库存，商量各种活动方案。从十一月份开始，沈震几乎天天加班，每天工作到凌晨，第二天早上又很早的来上班。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沈震端着咖啡走到另外一排办公桌旁，随手cao了个椅子坐下。 隔壁办公区域清一色的汉子团队，主要负责店铺的活动策划，运营管理。 “晨哥，我们店铺做了多少？” 沈震抿了口咖啡，刚泡的，有些烫。 李晨主要负责店铺运营，他是公司的老员工，资历深，年纪又比沈震大几岁。沈震刚来公司做客服的时候，老是喜欢往运营团队跑。 作为运营主管，李晨没有什么架子，为人谦和，很照顾沈震。 李晨呵呵一笑，翻了翻口袋，掏出一支外国香烟，点上，然后问沈震：“你觉得我们店铺能做多少？” 沈震略微思索：“三百万肯定有的，五百万不知道有没有。” 李晨吸着烟，咧嘴笑了笑：“五百万刚过一点。成绩还不错。” “这成绩确实不错了。”沈震知道，这一年女装不好做，他们公司设计的衣服又比较小众，今年没有官方扶持，销售额同比去年跌了最少一半。 当所有人，包括老板自己都对双十一期望不大的时候，最终交易额还能突破五百万，实在是让人感到惊喜。 “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晨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手递给沈震一支烟。 沈震接过，放在嘴边。晨哥又把打火机打开，沈震把脸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哎呀，你们男同志不要在办公室吸烟啦！” 隔壁的女客服们，很快就嗅到了烟味，不满的嚷嚷着。 “我靠，大晚上的犯困，吸口烟怎么啦！”李晨站起身，开玩笑地朝客服工作区域吐了个烟圈，拍了下沈震的肩膀：“走，小震，跟我到楼梯口去。” 到了楼梯口，两人站在窗户旁，望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园区。 “晨哥明天确定就走了？” 沈震知道，李晨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把他叫到楼梯口，可不是抽根烟那么简单。 “是啊。”李晨嘴里叼着烟，点头说：“给老张忙完了双十一，也算是尽到了做员工的责任。后面的事，我不想，也没有能力去管了。” 顿了下，看向沈震，李晨说：“我已经跟老张说了，让他把你调到运营部门来，你以后好好学，做咱们店里店长的位置，明年双十一做个一千万给你晨哥看看。” 李晨话里的老张，自然是沈震他们的老板。 沈震不大会抽烟，此时不知是精神不好，还是想到明天又有个熟悉的同事要离开，竟然被烟熏的有些呛，他干咳了几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晨哥，自己店铺做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李晨依然笑着，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大在意：“你也知道，现在网店不好做了，竞争压力大，红利时代已经过去。这次要不是我们从上个月开始就压制消费，让买家们等双十一再下单，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五百万的。” 李晨叹了口气：“不是前几年了，你以为还是老张那个时代啊，只要手里有货，店铺开起来，随便上传个东西都能卖出去，那时候是狼少rou多，放在架上就能卖。有点好货就能起来。现在？哼哼，能够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你知道老张，零八年才开始做网店的，那时候啥也不会。当然我当时啥也不会，就觉得这事还靠谱，会一点上网的本事，就从网管给他挖了过来。说来也傻，自己特么的给他打了七八年工，老张变成了老板，我还是个穷逼。居然都没想过自己出去创业。” 说到这里，李晨显然有些后悔和不甘，狠狠地吸了口烟：“要是能回去个几年，我就算自己打拼饿死，也不得在别人手里混饭吃。” 现在社会都很浮躁，一个员工能在一家公司呆个一两年，都可以算是老员工，古董级别的了。更何况，像李晨这样，从创业初期就开始跟着老板的人。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老板永远是老板，员工永远是员工，他挣到钱，不会多给你一分花。你犯了错，他却要你的命。 今年业绩不好，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晨负责的运营部。看着业绩下滑，老板二话没说，先给李晨降薪，然后每个月制定销售计划，完不成就是各种奖金扣除，就连加班该给的加班费也不给了，全部变成义务劳动。 李晨当然不满，跟老板理论了几次，每次都是一顿大吵，尤其是最后一次，所有员工都听到老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吼：“你不干就给我滚蛋！” 然后就看到李晨面无表情的从办公室里出来，没有回座位，直接朝人事的方向去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李晨要做什么，沈震一下子就冲了上去，拦住李晨，低声说：“晨哥，别冲动。”李晨说：“放心，我肯定不是冲动。” 然后他就笑着找人事要了张辞职表，随便在桌子上写了些东西，又回到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看着李晨手里的辞职表，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这个跟了他七八年的老员工，真的要走。 但是老板始终是老板，利益远远大于情义，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放李晨走，因为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双十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李晨更清楚自己店铺的运作，他走了，谁来接盘？ 所以，最后老板还是同意了李晨的辞职报告，但前提是双十一结束之后。 抽完一支烟，李晨又接着点了第二支。 “要是还能回到七八年前就好了，随随便便做个网店，也比现在混的容易。”李晨不由得感慨。 沈震知道李晨心里郁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大学毕业这几年，时间过得飞快，可是自己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经济上，都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薪水那么一丁点，偶尔想请客吃个饭都得考虑半天。 不过此时，沈震却突然来了精神。 “晨哥，晚上别回去了，等会我请唱歌，再叫个陪酒小姐解闷。双十一结束，咱们这年都等于过完了，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把烟头掐灭，沈震转身上楼：“我去看看客服们弄好没有，该下班了。” “行！”李晨打了个响指。 到KTV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的事情了，大街上冷冷清清，然而KTV里面却是非常热闹。 沈震开好包厢，让服务员上两箱啤酒，一份果盘。服务员把酒放好，转身出去的时候，沈震走过去，凑到服务员耳边说：“给我找个陪酒小姐，胸大一些的，能喝酒的。”服务员很机灵的点头，说放心肯定给你们准备好的。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时尚，衣着光鲜的女人就推门进来。 沈震对她说：“今天是我晨哥的生日，你给我照顾好了。” 李晨呵呵一笑，把手里的烟又点着了。 “好嘞，两位帅哥，来我们这儿玩，包你们开心。”穿黑色短裙的女人说。 她灵活地打开几瓶啤酒，然后倒在杯子里，先是给了李晨一杯，然后又给了沈震一杯，最后给自己满上。 “我先敬两位帅哥一杯。”说完，女人直接仰头，一杯酒一口气喝完。 “好。”李晨拍手叫好，然后端起酒杯，对沈震说：“兄弟，咱哥俩走一个。” 沈震喝完一杯，刚放下，短裙女人又给他们俩倒满。 几轮下来，沈震肚子胀胀的，加上几天没睡好，困意十足。 “晨哥，你先陪美女玩着，我去上个洗手间。” 一泡尿撒了几分钟，完了系上皮带。沈震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得。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洗手的台子前，弯下腰，手捧冷水往脸上抹了一把。望着面前的镜子，沈震突然发现自己苍老了很多，一双眼睛因为熬夜疲倦，睡眠不足，已经布满了血丝，红通通的跟兔子一样。 恍惚中，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气顶了上来，沈震压都压不住，直接从嘴里吐了出来。 旁边的人眼见沈震状态不对，吓得赶紧躲开。沈震吐了两口，直起身子，突然双眼一黑，整个人毫无意识地朝后倒去。 在他倒地的一刹那，仿佛看到一道白光射向自己，随后沈震听到有无数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闪过，速度极快，从小到大，男女老少，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 沈震吓住了，他极力想睁开眼睛，然而很快，一种说不上来的疲惫感，就侵满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