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亡命的天涯（三）
乞丐颇为懒散地倚着墙角坐下，他的衣服脏乱破旧，淡淡的光晕下，上面是随处可见的油垢。他的面前摆了一只破碗，里面却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大多数是一些不值钱的铜币，脚边甚至还有人喝了一半扔过来的酒瓶。他微垂着头，蓬乱的白发遮住了他的面容，没有任何的动作，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恐怕有人会觉得他早已死去。 只是锐雯却有些小小的奇怪——老乞丐的身上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闻的味道。 正在锐雯打量着老乞丐的时候，身旁的特克斯冷哼一声，一脚踢翻了老乞丐身前的破碗——那些零碎的铜币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而那破碗也撞在了墙角，碎成了几瓣。 老乞丐这才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慢慢地抬起头—— 于是，在那些蓬乱的、拧成一块儿的发丝间，锐雯见到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过浑浊，让锐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提拉西莫的时日，教给自己一剑月光的老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有点不明所以这样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老乞丐抬头看了一眼踢碎破碗的特克斯，又慢慢移开了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锐雯。 他开口，露出了满嘴黄牙—— “一看您就是贵人，您行行好……” “闭上你的狗嘴，蠢货！”特克斯一脚踹在了老乞丐的脸上，在这一踹之下，老乞丐的身子重重的后仰，撞在了厚实的墙壁上，慢慢瘫软在地。 倘若是青铜巅峰的一脚，老乞丐早就死去——然而特克斯不可能杀掉他，所以只用了很小的力道。可即便是很小的力道，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不可承受之重，更何况眼前有些瘦弱的老乞丐。 只是老乞丐一声不吭，在地上趴了半晌才慢慢地爬起来，他抬起头，嘴角多出了一丝血痕，那双浑浊的老眼平静的望着特克斯。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特克斯冷冷一笑，一口口水啐在老乞丐的脸上，寒声道：“本来像你这样的杂碎，老子因为嫌脏都懒得动手……现在，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想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知道的话，最好都乖乖地说出来，倘若有半句假话，我就剥了你的皮，把你扔到街上晒成人干……你懂了没有？” 老乞丐浑身哆嗦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锐雯摘下了兜帽，慢慢蹲下，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老乞丐，轻声道：“你就是章彻？” 老乞丐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还是被锐雯给捕捉到了。锐雯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开口—— “特克斯告诉我，你第一次进入赌坊的时候，自称是章彻……哦你也许在怀疑为什么他对你有那么深的印象，我想能够在半天输掉三十袋通用金币的家伙，想让不让人印象深刻都有困难吧……” 老乞丐微微沉默，望着锐雯没有说话。 “最后你输了个干干净净，差点儿连命都赔在这里……倒是因为你给了赌坊这么大的利益，作为难得的同情，所以有了在这里乞讨的命……也算不错，至少比起在外面莫名其妙地死掉要好上太多。” 老乞丐咧了咧嘴，露出那满口的黄牙笑着摇了摇头，抓起地面上那被人喝了一半的酒瓶放到嘴里灌了一口——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喝上一口，尚在口中的酒瓶便被人一脚踢碎！ 特克斯脸色阴沉的盯着地上的老乞丐，声音无比阴冷：“这位先生问你话的时候，你最好认真一些，不然，你这条狗命……” “我要跟这位先生单独说几句，你能不能离我们远一点儿？”老乞丐随口吐出了嘴中的碎渣，打断了特克斯的话语。 “你妈的……” “特克斯。”锐雯瞥了一眼满脸戾气的干瘦男子，平静道，“按他说的，你先去一边等着。” 听到了锐雯的话，特克斯微微一怔，旋即迅速而又恭敬地点了点头，阴毒地看了一眼前的老乞丐一眼，走去了一旁。 “他走了，可以说了吧。” 老乞丐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轻声开口：“你是为了章彻这两个字而来？” “两个字？”锐雯皱了皱眉，却又笑了笑，“也不算错，有个撑船的老头儿告诉我，如果想知道什么事情，就去找一个叫做章彻的家伙。” “他告诉你的啊……”老乞丐闭上了眼睛慢慢想了一会儿，“不过说错了一件事情——鬼市里面叫做章彻的家伙，可不止是一个，你怎么知道，你想要的消息，究竟在哪个章彻那里。” “不止一个？”锐雯有些不解。 “你可以叫章彻，我也可以叫章彻，很多很多人，都可以叫章彻。鬼市千千万万人，倒真是数不清有多少章彻了。” 联想到那位撑船老者的话，锐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有些不确定道：“莫非……有很多个像你一样的章彻在鬼市的各个地方？难道说……章彻只是你们这类人的一个代号？” “呵……还算不笨，倘若章彻只是一个人，却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岂不是早就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锐雯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了老乞丐的眼中一闪而没的淡淡哀伤。 “既然我没有找错……那么你们一定知道鬼市中某个人的消息。” “不一定……”老乞丐慢慢摇了摇头，“不过，是谁先说来听听。” “亡涯。” “亡……涯？”老乞丐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枚铜板，随意地把玩着，闭上眼睛静静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那大概是一件很久很远的事情……” “所以？” 老乞丐轻轻笑了笑：“这样尘封了很久的消息……大概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告诉你罢。” “我的时间不多了。”锐雯皱了皱眉。 “可我的时间却有的是……我可以慢慢等。” “你想要什么？” “你见他的理由。” “换一个。” “换一个的话就不叫交易，而是买卖。” 锐雯沉默了片刻，静静开口：“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要说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无聊的好奇，我是不信的。” “我是交易消息的人，自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消息……有的时候打探消息并不需要那么拼命，更何况，我对那个叫做亡涯的家伙也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