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醋的样子
伏胥大抵因着我的伤不用去授课，乐得清闲，于是照料我的任何事一概都是他亲历亲为，甚是妥帖稳重。在伏胥这般妥帖稳重照料下的养伤过程中，我也没闲着，每日与他杀棋看书或散散步。 其实一开始答应与他下棋，只是因为伏胥时常从墟鼎中拿出一个蟠桃来哄我。 说是哄，乃不是诬赖他。实在是因为我每次与他下棋时，如果不费心费力死乞白赖的耍一番赖，无一例外都会的败得一塌糊涂。 若不是馋嘴，我万万不会这般自取其辱。 不过后来败得多了，火气就重。后来我便琢磨着换个棋种，那便是五子棋。 想着自己对五子棋颇有研究，伏胥又是我一手教学现炒现卖，根基不稳，我定能威风凛凛的能扳回几局。 哪知却还是重蹈覆辙，竟次次惨败。 我深感自尊心受挫，糟心得很。怪伏胥在我神气十足的教他时隐藏实力，故意这样看我闹笑话，最后以每局让我两手谈和…… 在我又输几局之后，便怪他下棋的方式有问题，不厚道，于是乎开始每局让我三手…… 再后来我便开始怪他故设陷阱，不提前通知我，就这样每局让我四手…… 接着五手…… 六手…… 然而……我智商完全被碾压。 再后来，我便从过往不忍回首的失败中得出两点策略，一是不要脸，而是不放弃。 心中怀揣着这样无敌的经验信心满满的上阵后，果然很是奏效。与他对战时，我时而强取豪夺放狠话；时而做小伏低拍马屁；时而目眦欲裂扮忧愤；时而悲春伤秋演无辜。 在我这样一番运筹帷幄的卖力斗争之后，伏胥往往都是或无奈或蹙眉或忧郁但大多是笑着说一些很是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深得我心的话。 他说：“好，是我的错。” 他还说：“嗯，你说得对。” 他又说：“是，你赢了。” 当然，伏胥与我下棋时也还是说过许多主谓宾齐全的长句子的。 他说：“葵倾，你这小娃娃般讨喜的脾性，定是谁也比不上的。” 他还说：“葵倾，你炉火纯青的耍赖本事，我看怕是没人及得上。” 他又说：“葵倾，你这信手拈来的胡诌嘴皮，何人也说你不过。” 对伏胥说的这些我略略总结了下，同样可以浓缩成一句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深得我心的话，那便是：葵倾，你真厉害！ 当然，在揽灵居除了与他打仗一般风风火火的下棋之外，我们还是有算是岁月静好的沉默的。 这沉默便是：我躺在床上看戏折子，伏胥端个美人靠坐在我床边同样看书。 只是伏胥却从不与我一道看那些言情段子了，一开始，我以为大抵是因为有了上次师徒一同赏读纸上春宫的回忆，他耿耿于怀，继而这般模样，心里还将他的面皮薄痛痛快快的鄙视了一番。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我好这口。 伏胥好的那口，让我一看就很是心慌头痛。 记得伏胥从书房里抱来佛理、道法、作战图、布阵法一类让我只看封面就想打瞌睡一类的古书来时，我觉得，他定是在装逼。直到他在我旁边将它们翻开后，我才开始暗自唏嘘自己以己度人的狭隘心胸，同时对这位伏胥上神的牛逼惊的不能自己，对他的印象也蹭蹭蹭的猛涨。 因为我看到上面全是伏胥刚劲有力又不失俊秀的字体时，才知道，这些厚得像辞海一般的书，全是他亲手写的。 嗯，对，就是这样，全都是他自己写的。 我脑中天雷滚滚，心中难以置信，讷讷道：“师父，这些书都是你……你自己写……写的？” 他嗯了一声。 我咽咽口水追问：“真的？” 伏胥肃然道：“我知道你上课时不专心，却没想到已严重到这种地步。你往日学的书，大多都是由我编撰，你的授课师父开课时也该说过吧？” 呵呵。 我讪讪干笑两声，道：“嘿嘿，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师父知道的，弟子一向记性不好，嘿嘿，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伏胥神色忽地复杂起来，顿了顿，方缓缓开口：“有些事早些忘了也好。” 我有些不知所以。 呃……他这样不得了的人物，忽然发现朝夕相处的我居然不知晓自己的不得了，是以有些怅然，才摆出这样带着伤情的模样吧。 于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我急忙开口，狠狠的在口头和心头大赞了他一番。 如此诚心诚意的一阵安抚后，见他从新笑了，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师父，你写这样多让人打瞌睡的书时打瞌睡了吗？” 他一听，倏地敛了笑，道：“你以为谁都是你这般，一看正经书就打瞌睡？” 该，谁叫你自己挖坑了！ “是是是，弟子自然不能同师父相提并论，师父知道的，弟子悟性低嘛……” “葵倾，你总以自己悟性低为借口，其实，不过是因为道业太不上心罢了。”他以一种陌生严肃的神色看着我，“实在不该啊。” 我一愣。 伏胥第一次这样和我说话。 往日就算我在他道法课上公然打瞌睡，他也只是含着笑想法子提醒我，眉眼里还有几分宠溺的味道，此番他摆出这样的形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 我形容不出来心里这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些酸涩，低头对手指。 “好了，我逗你的。” 我继续对手指。 他大手附在我头顶，摩挲着，“是逗你的，就算你法力全无，我也能护你周全。” “师父不用安慰，弟子自己都知道的，我法术不精进，其它方面亦是没甚成绩，不能像大师兄那样侃侃而谈，也不能同沐颜仙子那般温婉，做出一桌子好菜……” 伏胥唇畔含笑，“我就喜欢你醋的样子。” ……醋？！哪有醋？我怎么会醋？我怎么会吃师父的醋？摆手摆手，不可能，不可能的。 “师……师父说笑了。” “我看未必，不然，你脸，怎么红了？” 脸红？哪有哪有，没有的事。 “呃……大抵有些闷了，师父，我们出去走走吧。” “也好。” ———————————————— 作者的话：作者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