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父子对话巧试探
九月初六,太子的贴身侍卫八百里加急来报,折子上声称楼幽篱派刺客暗杀自己未果,就要收买自己弑君!并拿来了楼幽篱的亲笔信,上面写着他要与太子共谋大计,声称肯派兵支持太子推翻楼武帝,即刻登基成为南辰国的新帝,条件是太子要拥立他成为燕坪皇帝,自此两国休战,永结同盟。 除此之外,朝堂上一直有人在暗中议论,说是这种种因由都是太子要除去楼幽篱的计策,其实刺杀是真,只不过是太子派人去刺杀了三皇子,因没得逞,又怕三皇子回来泄密,这才恶人先告状递了折子上来诬陷三皇子。 皇帝是什么人?朝堂上一有点风吹草动,他比谁都清楚。这会他正看着太子的侍卫呈上来的那封书信,握着折子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真是他的好儿子啊,为了这个皇位,手段阴毒的不惜将亲兄弟至于死地!这样的人,他怎么能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他们! 直到楼武帝仔细的将最后一个字看完,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底下的大臣们吓得噤若寒蝉,全部低着头不敢去窥视龙颜。 “孽障!”楼武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折子砸了出去,一张脸憋得涨红,印堂有隐隐的黑气在浮动,。 皇帝泼天震怒,大臣们均是一惊,筛着糠的急忙跪倒在地,齐呼罪该万死。楼武帝怒不可竭,瞪着众大臣们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睛一翻,毫无预警的直直仰天而倒。 这一突变立刻让底下的大臣们都炸了庙!呼天喊地的一齐拥了过去,大家都生怕自己比别人喊的声小,站的不够往前,以示自己不够忠心,拼命地扯开嗓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往前挤去。 这会子不知道是谁在喊着“皇上”、“父皇”,总之好好的正乾宫已经乱成了一团,崔吉祥吓得差点没撅过去,费了吃奶的劲才挤到皇帝身旁,抬眼一望全是黑压压的大臣们,七嘴八舌的混乱不堪。 “都让开!”有人冷声喝一声,众人一惊,立刻寻着声音望去,楼幽兰着绛紫朝服立在一边,一张俊颜冷戾严肃,见众大臣们都安静了下来,这才吩咐崔吉祥“父皇定是怒急攻心,快将父皇送回乾德宫,招所有的太医前去诊脉,任何人都不准打扰!皇祖母那先瞒着,她年岁大了,受不得刺激。” “是!老奴遵命!快来人,把皇上抬回乾德宫!”崔吉祥急忙向外招了招手,立刻有太监抬了软轿上前,大家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扶到软轿上,手脚利落的就离开了大殿。 楼幽兰见皇帝已经离开了,这才侧过头:“父皇只是疲劳过度,休息片刻便会痊愈,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忧心。这会子就请各位先去偏殿候着吧,父皇有任何情况本王都会及时告知各位。十九弟!” 隐在人群中的俊美少年立刻站来出来,他少见的双眉微蹙,似是极为担心楼武帝的安危:“臣弟在!” “去接各位大人的夫人、小姐进宫一叙,皇贵妃最近得了新茶,说是要请各位夫人、小姐们品尝呢。” 楼幽然神色一肃,忙道:“臣弟遵命,这就去请各位夫人、小姐进宫!”说完没有半刻耽误,转身退出了正乾宫。 各位大臣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望着那个曾经的荒唐王爷,现在整个正乾宫就属楼幽兰的爵位最高,他跟这发号施令,也属正常,算不得逾越。可接家眷进宫是什么意思?意思其实很明白,现在正是两国交战之时,再加上楼幽篱那封亲笔信的威胁,这会若是皇帝病重的消息泄露了,那必定要牵扯到社稷的动荡,谁也担责不起。 所以楼幽兰才以皇贵妃的名义请各位夫人、小姐进宫喝茶,喝茶是体面的说法,实则是:谁要是敢将皇帝病重的消息透露给外面,那他们的家眷也就甭想活着出宫了。 众大臣一阵心惊,暗道楼幽兰好本事,一句皇贵妃有请品茶,便将南辰国的肱骨大臣们全部捏攥在手里了,以前倒真是小瞧了这位浪荡王爷了! “各位大人不必惊慌,还请偏殿休息,如无其他重要的事,本王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楼幽兰对着众人点了下头,绛紫的袍角在空中甩了个利落的弧度,瞬间人便不见了。 楼武帝其实身子一直不错,宫里上百个御医就精心伺候他一人儿,即便平日为国事劳心劳力,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次突然厥过去,就像楼幽兰说的那样,被他那两个好儿子闹的,怒急攻心。 太医们诊完了脉,都说并无大碍,楼幽兰这才松了口气,吩咐大家该开方子的开方子,该煎药的煎药,一个晃神的功夫,寝宫里除了崔吉祥和自己外,便无他人了。 楼幽兰看着崔吉祥将一碗子汤药给皇帝喂下去了,没过多一会,楼武帝的脸色便微微好转,不到半个时辰,他老人家便悠悠转醒了。 起初皇帝还有些怔忪,望着床幔反应了好一会,才将视线移向楼幽兰,见他最得意的儿子就跪在榻子边,这才舒了一口气问道:“前朝怎么样了?” “回父皇,儿子已经让各位大人们去偏殿候着了。” “嗯,那……” 楼幽兰见皇帝欲言又止,忙伏地请罪道:“儿子大罪,妄自将各位大臣的家眷们都接进了宫中。” 皇帝微微一愣,也只是片刻,一片凤目又恢复沉静:“嗯,这件事你想得很周到。万不能将此事传出去,那两个孽障……咳、咳咳……” “父皇!”楼幽兰见皇帝突然咳了起来,忙上前去为他顺气“父皇龙体重要,二位哥哥只是一时糊涂,而且说不定只是谣言,兴许、兴许……” “唉……”楼武帝摆了摆手“朕的儿子朕最清楚,他们两个从小斗到大,不争个你死我活,就不会善罢甘休!” 楼幽兰静默不语,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楼武帝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问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别给朕藏着掖着,据实了讲,朕知道你的本事,别跟这装疯卖傻,说的不好,朕剥了你的皮!” “父皇。”楼幽兰一震“南辰国向来立嫡不立长,太子殿下的位份是早就定下的,太子稳则社稷稳,三皇兄他只是一时糊涂……” “那你呢?”楼武帝的声音很低突然打断了楼幽兰的话,他的语气近乎冷漠,听得楼幽兰心中警钟大作“你就没想过吗?论才识和出身你甚至比幽篱高了不知多少,他都能一较高下,你就不想试一试?” “父皇,儿子刚要和您说这事!”楼幽兰一双凤目灼灼的望着皇帝,后背的冷汗却早已沁透了衣衫“儿子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追求,您是知道的,儿子只喜欢她一个。现如今二位哥哥夺嫡,稀里糊涂的把儿子也卷进去了,儿子没什么怕的,反正父皇了解儿子是个不争气,可是他们拿聆歌做靶子,儿子便心惊胆战了。儿子没有别的要求,只请求父皇把儿子从玉牒上除名吧,儿子想带着聆歌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楼武帝静静的看着楼幽兰,幽深的眼眸中风云莫测,过了好半晌才归于平静:“竟浑说!你是亲王,流着天家最尊贵的血,为了个丫头,连祖宗都不顾了!以后甭在说这些个话,再有一次,朕第一个不饶她!”楼武帝轻咳了一声,因为刚刚醒来,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听说那丫头有孕了?” “嗯,才刚不到两个月。” “你还把她赶出府了?” “儿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将她继续留在幽王府里,非被那些个有心之人剥皮蚀骨不可。” 楼武帝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楼幽兰见此急忙将软枕垫在皇帝身后:“你也别怪你母妃,哪个做母亲的不是望子成龙,她的那些个心思朕早就知道,不愿意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成全她的那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罢了,好在……你还没糊涂。” 楼幽兰暗自一惊,姜不愧是老的辣,别看他父皇平时不吭不响的,什么事都明白的看在眼里,眼下是他出幺蛾子,否则……饶是他平日再受他父皇宠爱,只要和夺嫡牵扯上关系,什么儿子、老子的,到了这时候全白搭。 “儿子这辈子是没出息了,除了聆歌什么都不想要。” 楼幽兰有些垂头丧气,皇帝看了徒自一笑:“看你那个没出息的德性!哪里有朕半点的影子!皇贵妃算是白为你兜搭了!”
“父皇尽管笑话儿臣吧,反正我就是这个德性。” “你还来脾气了!你这性子和你母妃一个样!还有,那个鬼藏族公主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鬼葬王见天儿的来朕这讨说法,你又把人家怎么着了?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丫头,当初要和鬼葬族和亲,你逞什么能?” 楼幽兰有些委屈,他和聆歌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全是因为这个女人:“说来真是没脸子,儿子要娶木丹公主,也全是因为了聆歌,儿子想要是娶了别的女人,是不是就没人打主意陷害她了……” “胡闹!两国和亲岂能是儿戏!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朕看你为了一个女人都魔怔了!你给朕滚回去好好思过!还有不到十日就是你们大婚了,你少给朕出幺蛾子,若是这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朕饶不了你!” 楼幽兰急忙跪伏在地:“儿臣遵命!”说完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帝“只是儿子稍后再回去思过成不?儿子还得伺候父皇吃药呢。” 皇帝眼眸里有笑意闪过,对他这个十七子真是又爱又恨:“朕不用你伺候,你少来气朕就得了!让崔吉祥来吧!” “是!那儿子就先退下了,还请父皇静心休养。” 楼幽兰退出乾德宫时,楼幽然正候在门外,见他出来,急忙跟了上去:“十七哥,父皇他?” “父皇他无大碍,这会已经醒了,再休息个把时辰就能复原了。”楼幽兰抬手擦了下额头冒出的细微汗珠,后背的衫子早已被冷汗打透,这会儿风一吹来黏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刚才他和皇帝的对话,简直要耗尽了心血,果然,楼武帝还是怀疑到了他,也不知道刚才那一车子话,父皇他老人家听进了多少。 “十九弟,让咱们的人暂时停手,这会子风浪太高,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咱们卷了进去,反正咱们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这会子就先安生安生吧。父皇罚我回府思过去,正好咱们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更何况他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呢,他的心上人被关在别院里生闷气,若是再这么置之不理,怕她就要和自己恩断义绝了。 “您是说……父皇怀疑到咱们了?” “还不清楚。”楼幽兰蹙眉摇了摇头“看那意思像是有疑心,但兴许也只是试探,不管怎么着,这阵子都不宜再有任何行动,且等着我和那个木丹公主大婚后再说吧。是福是祸,到了那时也该有个答案了。” “是,弟弟全听十七哥的。” “好,你先回府吧。” “那您呢?” “我……”楼幽兰突然有些扭捏“我去转转弯子……” 楼幽然抿唇一笑,看看他那个德性,想去看他十七嫂就大大方方的去呗,反正也是自己的媳妇,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只是他十七哥不愿意说,做弟弟就得给他个台阶下。 楼幽然一拱手,笑眯眯的说道:“成,但今儿日头大,哥哥万事得压着点脾气。您只要记着自己唇角往上那么一挑,南辰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么标致的人儿了,即便是自己媳妇,该用美男计的时候,您也别犹豫!得了,弟弟这就先回去等着十七哥的好消息了。”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楼幽兰一怔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颓然的留在原地叹了口气。午后的阳光闷热,衬着天空越发的蓝,他突然就想到他和聆歌大婚的那日,天空也是这样的透彻,像一汪海子,蓝的渺无尽头,她穿红妆点朱唇,美得恍若隔世。 半个月不见,也不晓得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