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明道长

    “爷爷，这两位叔叔阿姨好像有急事的样子，我就过来问问。”

    闻言，更奇怪的是，爷爷的眼中立马闪过了一抹惊喜。

    “阿姨？”

    “阿姨怎么了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

    “道长！求你救救我们家阿宽吧！”

    在爷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我口中的这位“阿姨”却是已经站不住了，也可以说在她看见我爷爷的时候就激动得不行了。

    “救？”

    看了一眼那始终不说话的中年男子，爷爷忽然摇了摇头。

    “要救也是该由你自己来救才是，轮回之意，岂是儿戏？正是因为你造成的因，他才承受今日的果，不是吗？你走吧，我不接这样的冥单。”

    虽然我不知道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听懂了冥单二字的含义，心中顿时巨震，视线也立马转向了那位“阿姨”，这时我才发现，在我看着这位“阿姨”的时候，竟然是能够看见她身后的一切的！

    也就是说……

    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敢靠近山门前。

    “道长！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如果这件事结束了，我马上就会走的，可阿宽真的是无辜的，他还不该……还不能……”

    说着说着，这位“阿姨”便哭了，虽然没有泪水，但我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她”那透彻心扉的悲鸣。

    所谓冥单，就是由那种东西向像我爷爷这一类人提出的请求。

    虽然有很多人都请过我爷爷下山，但冥单和那些事情却是有着本质不同的，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高风险，无回报。

    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积点阴德，但那还是分情况的，要积阴德，也要那冥单能积阴德才行。

    但就算是能积阴德，接或不接，那还是看心情的。

    照爷爷说的，没钱还出工，那不得迟早累死？！

    “你知道你该走，你就不应该留下，如果你早走了，他自然无事，又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只要你离开了，自然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看样子这位“阿姨”还是没有足够理由说动爷爷的，因为爷爷说过，要接冥单，必须确定这事无违天道伦理，无违良心道义的时候，他才会接。

    因为如果是帮了那种东西做了恶事，还触了天道，那就不可谓不罪大恶极了。

    “爷爷……”

    在旁边看着的我，自然是不忍心的，因为我感受得到“阿姨”的那份痛苦。

    如果不是最后的关头，这位“阿姨”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出现在这里。

    在道观佛寺的周围，都是那些不净之物最禁忌的地方，不说那些山门法阵是它们无法靠近的，在提出请求的时候，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因为它们请求之人往往都是有些能力的，而万一是那种不管情理，逢鬼必捉之人，在它们没说话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把魂搭进去了。

    像我爷爷这样的，已经算是最好说的了。

    “爷爷……”我的眼神中，已经不自觉带上了些恳求的意味。

    看了我一眼，爷爷只稍稍思虑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心情似乎出奇的好。

    “看在小寒份上，你说吧。”

    闻言，那位“阿姨”顿时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便急忙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最近……我家阿宽被缠上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姨”的语气中不仅透着悲伤，还有着深深的自责。

    “被缠上了？”

    爷爷一下皱起了眉头，看向了“阿姨”，突然沉默不语。

    我虽然想问点什么，但看向爷爷的时候，却又能感受到他是在等待一个回答，便没有出声。

    “道长，我一定走……是我错了，我一定会走的！一定……求你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你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削弱了他的阳气，他又怎么会被缠上？”

    “道长……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阿宽吧……”

    这位“阿姨”的悲伤，一点也不像假的，因为我也感受过这种类似的感觉，而且在“她”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悔意和自责。

    “好吧，我知道了，我接了，既然是为了吸食人魂的东西，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谢道长！谢谢……”

    在爷爷答应后，看见“阿姨”脸上露出的神情，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己想要走上老爹和爷爷的路的想法。

    而在爷爷解决了这冥单回来，我苦难的人生也就真的开始了。

    虽然是亲爷爷，但是他对自己孙子还真的是一点不留情，简直是不能简单的用苦来形容那段日子……

    一直到千禧年2000年，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我就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也不算特别难，其实就是简单的抬棺出殡，也就是办办手续，人死了，手续自然还是要办好的，

    当然，正常人只要不是脑袋秀逗了，都是不会蠢到请一个小屁孩来主持这种白事的。

    归明道长，也就是我的叔叔，他才是正主，而我只负责在他身边当一个小道童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第一个任务，还真是惊魂无限……

    办的那一家人是青城镇里比较富裕的一户人家，死的是个老头，一栋小洋楼也不算小，不过却贴满了白纸，院子里番充斥了一种悲凉之气。

    “小兔崽子，我的烟呢？！”

    “叔，办事呢，抽什么烟？”

    我不禁白了白眼，没错，烟是我偷的，不过却是从爷爷那领了旨的，因为眼前这位正跳大神的爷一抽烟就容易坏事。

    而就目前看来还真是，这手里头还拿着烧着的黄白纸钱呢，居然光看着那火，这烟瘾就能犯了，我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懂什么？俗话说，办事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快快快，不然你叔就唱不下去了。”

    “什么俗话说，这话是你说的吧？叔，还有十来分钟就结束了，你就忍忍吧。”

    我不是非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但这位爷丧言还没唱完呢，人家一家子都在那哭，我要真把烟给递过去了，还真怕这位爷拿着那黄白纸钱就往上点。

    若真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且不说这帮子人会干出什么，估计躺在里面那位老爷子，都要气得立马从棺材里蹦出来。

    “嘿呀，我说你这小兔崽子，你我道家清风，替人办事可不是与人卖命的，再不来上两口，你叔我可就要升天啦！”

    我看着叔那八字小胡子气得一颤一颤，还目若铜铃一般，当然他也瞪不了那么大，我却是铁石心肠的，因为我可不想被他一起坑了，本着不和钱过不去的心态，我是坚决不会给他烟的，何况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来办事。

    “我说叔，你要是这会抽烟，还怎么唱丧言啊？”

    谁想听完我这话，叔立刻就把头往我这边伸了过来，低声一板一眼的说道：“你以为我们这些门门道道是随便谁都能了解得这么清楚的吗？少个小程序也没人会知道的，你叔我向来仙风道骨，就算是抽烟的时候也一样是仙风道骨，没人会怪罪的懂不懂？嗯？”

    没人会怪罪你还这么小声跟我说话，我心中虽是鄙夷，但脸上却一副正经的模样，直接假装听不懂。

    “乖，听叔的话好不好？叔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种小场面都不知道上过多少回了，你没经验我了解，但没经验就要听长辈的话对不对？叔就是你的长辈对不对？长辈的话怎么能不听呢？”

    没想到眼前这位爷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一字一句说的跟真的是长辈在教导一样，要不是我了解透了他的真正目的，说不定还真的被他忽悠了呢。

    所以我也只能以一副正经的面貌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明确写着“然后呢？”。

    “小寒啊。”叔忽然严肃的说道。

    “嗯。”我认真的应了一声。

    “烟。”

    “没有。”

    “……”

    我清楚的记得叔当时的面色顿时僵了下来，额上青筋明显跳动了一下，眼角却隐含泪光。

    而我则是吓坏了，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有人会为了来上两口，到了连眼泪都要逼出来的程度，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叔就是这样的人。

    入夜。

    这趟活毕竟不是唱两句丧言随便走个形式就能马上结束的，头一天守上一夜也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农村人大多都相信着一个说法，就是人死后办白事，守夜当晚死去之人的魂魄就会归位，同时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朋友，在天亮之前便彻底斩断红尘俗世，到入葬时才能彻底安息。

    这对我和叔来说自然是辛苦的，因为一直到天亮我们都不能睡觉，还得认真的又唱又跳办好程序，才算对死者的足够尊重。

    才刚吃罢晚饭这会，我的归明道长就给我整来了一整条烟，恨不得死皮赖脸的在我面前炫耀个够，可见他是真的对我产生了不少的怨气。

    听他说还是从死者儿子王大明那儿要过来的，我估计十有八九都是被这位爷忽悠了一番，不然那王大明也不至于把整条烟都塞过来。

    这难道是要一嘴巴抽十根，把今天的都补回来吗？

    我顿时面无表情，画面太美，实在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