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疯狂
叛军已经完全控制了雪漫，而伯爵巴普洛夫也完成了他最后的愿望——像个勇敢诺德人那样，在战斗中死去。 在雪漫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被扑灭后，伤亡过半的风暴斗篷迫切需要出口恶气，理所当然的，清算开始了。 最先遭殃的是被困在城中的帝国商人，然后是那些勇于抵抗风暴斗篷守军的家人。 他们连审判都未经过，便被吊死在翻修好的城门上。但城门的空间始终有限，到后来，风暴斗篷的士兵干脆将‘罪犯’们拖到城墙上斩首，之后便随意将他们的尸体推到城墙之下。 然而这些人依旧不能满足他们，于是，在元帅尽量不要打扰普通居民的命令下，他们自然而地将目标转向了信仰圣光的异教徒。 柳伊斯特将房门打开一小条缝隙，朝外张望着，当他看到一支风暴斗篷巡逻队路过附近时，胆怯地开门走了过去。 他要举报他的邻居——一对在守城战中失去了独子却在清算中被忽略了的老年夫妇。 柳伊斯特与他的邻居无怨无仇，甚至能称得上和睦。但在叛军掀起的腥风血雨之中，他每晚都害怕得无法入睡。 为了免遭厄运……或许还为了能够拿到些奖励，他决意揭发他的邻居。 柳伊斯特克服心中的恐惧向着几名士兵走去，他努力挺直微驼的背脊，想要表现得像个勇敢的诺德人，但紧缩的脖子和脸上的谄笑还是出卖了他。 在几个士兵蔑视的眼神中，他说：“我要举报我的邻居。” 他朝着自己家隔壁的屋子指了指，接着说：“他们全家都是圣光……不，卑劣邪教的信徒。他们的儿子还胆敢帮助帝国的走狗巴普洛夫对抗英勇正义的诺德解放者。” 在听到风暴斗篷的宣传前，他甚至不知道伯爵的名字，也从没听说过解放者一词，而为了讨好眼前的士兵，他现学现卖起来。 “诸位大人，我是个传统正直的诺德人，我叫做……” 一名士兵伸手粗鲁地将他推开，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他们冲进那户被举报的人家，在一阵吵闹和打斗声后，领头的士兵手持着还在滴血的斧头走了出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中，有人提着个没装满的破旧布袋。 看样子，柳伊斯特的邻居并不富裕。 还没得到满足的风暴斗篷士兵怪笑着走向了缩着脑袋脸色发青的柳伊斯特……他们同样洗劫了举报者的家。 为了感谢柳伊斯特的热心举报，几个士兵特意留了他一命——却带走了他那个完全不像他所生，长相漂亮的儿子。 风暴斗篷不仅仅讨厌外来的宗教，一直以来，他们也同样憎恶着那些生活优渥的同胞。 当巡逻队走远之后，因懊恼而伏在地上痛哭的举报者听到了奇怪的响动，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周围的邻居纷纷打开家门走了出来。 只是，不同于往日总挂着勉强挤出来的和蔼微笑，他那些慢慢围上来的邻居们恶狠狠地瞪着他，手里还拿着没有被搜走的木棒。 类似的罪恶每天都无数次在雪漫城中上演着。 为了解放民族的大义，疯狂杀戮同胞的风暴斗篷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 为了赢得生存的权利，举报街坊朋友乃至亲人的家伙也同样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单纯为了报仇，私下里处置那些举报者的愤怒人群，便更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了。 …… 在犹豫了相当长的时间后，见习牧师桃乐丝还是决定听从洛丽娅的指示：她躲藏到了一家熟稔的信徒家中，终日待在地下室中向圣光祈祷。 当主人家从街上回来，带给她教堂已经垮塌的消息时，她显得悲痛欲绝；而当得知教堂是在被野蛮人入侵之后，突然从地下窜出猛烈的火焰，在沉闷的爆炸声中塌陷时，她又受到了鼓励，认为这是圣光施于罪恶的制裁。 她坚信着洛丽娅的话，坚信着圣光总有一天会再度驱散黑暗，普照此地。 尽管对军事几乎一无所知，但了解帝国究竟有多么庞大的她并没有过多担忧自己的祖国。 反倒是每天听闻着风暴斗篷的恶行，让她的愤怒与日俱增，但她转而开始设想，若是自己的国家攻陷这里，又会好得到哪里去？ 她恼怒起来，显然就她所知而言，帝国士兵也不比风暴斗篷高尚多少。 一阵隐约的吵闹声传入地下室，让独自生着闷气的桃乐丝紧张起来，她捂住自己的嘴，尽量压低呼吸声。 随着声音越发清晰，她确认了情况——这是几天里，那些野蛮人的第三次搜查。 或许是因为早已家徒四壁的户主再也拿不出好东西来喂饱那些士兵，这一次的搜查显得格外漫长。 片刻后，通往地上的木门被轻轻敲打几下，当桃乐丝紧张到快要丧失理智尖叫时，门被一脚踹开了。 年轻的女人，年轻的帝国女人，穿着牧师袍的年轻帝国女人。 导致罪恶发生的条件，一下子就凑足了三个，觉得自己发现大鱼的风暴斗篷士兵激动得大喊起来。 到了直面死亡或者更糟糕结局的一刻，桃乐丝反而不紧张也不害怕了，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对方放过藏匿她的诺德人。 她的恳求仅仅只是让对方笑得更加猖狂而已。 士兵们按住想要撕咬他们的桃乐丝，未曾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便粗鲁地将这位帝国公主拖走了。 当藏匿她的信徒的悲鸣从身后传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桃乐丝有了希望别人去死的想法。 或许是害怕被别的同类抢走猎物，抓住她的士兵背向营地的方向，将她带到了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当被拖到灯火所不及的黑暗地带时，被按住头不断挣扎着的桃乐丝却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她转身查看，却被吓得尖叫起来——仿佛愿望成真，押解她的人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请转告洛丽娅小姐，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听到说话声，她这才发现，几个双眼在黑暗中反射着诡异红光的人正看着自己。 “去城西的工坊吧，那里是安全的……我们还要去履行约定。” 说完，几个救了她的人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