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贼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多礼拜。 周鸾和柳耳的关系终于缓和了过来，两个人有说有笑，柳耳毕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沿途的风光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思，一段段奇妙的冒险故事套在别人身上，生动无比的讲述给周鸾听。 周鸾虽然也读一些游记，但哪里有柳耳亲生经历来的那么深刻，又那么近。 故事里的男主人公就仿佛是生活在身边的苦苦挣扎的寻常弟子。他没有一般游记小说里那样逆天的运气，有的只有一步步的求生与探索，不少时候周鸾都听的两眼通红，泪水汪汪，替柳耳故事里的那个人抱不平。 她哪里知道，故事里其实也有她，只是早早的消散了。 柳耳说道门派毁灭后，不由凝视着周鸾的脸，他真的无法想象，再一次看这些熟悉的人，自己所喜欢的人成为亡魂。 他想，若是那天真的来临，他还会逃么？ 他不由捏紧拳头，若是真的那样，他宁愿如同叶无枭那般战死。 但是经过那晚的事情后，周鸾就再也没把柳耳当成一个小男孩看待，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对于柳耳，她给予了更多的尊重。但也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这不知道是柳耳的不幸还是幸运。 两人闲暇时候也会探讨云海听涛，周鸾天资聪慧，柳耳见识广博，金长老又将历代人的心得皆告诉两人。 两人互相参详，隐隐有了眉头，随着天江城一点点的靠近，两个人越来越振奋。 不过当他们走出北川郡，来到天江郡地界，发现这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天江郡的官道离通天河一条支流，顺江不远，顺江发源自西部的一座雪山，流经三大州，其主干在顺州壮大会和，是顺州的第一大江，也是顺州的母亲河。 顺江流出顺州后途径北川郡的大山深处，然后和其他六大江一起汇入中土九州第一大河，通天河。 然后通天河自东而去，流入东海。 天江城便建立在七大江汇合的平原之上，这片平原相传是七江交会互相拍打，将淤泥留在四周，形成的三角洲。通天河也是七江博弈的最终产物。 江州一半的地方都有江河流经，就连大山中的南北两川郡也有顺江流过。只是山涧之水太过湍急，顺州人来江州很少走顺江。而是沿着顺江的分支先去江州的昌瑞郡。然后沿着昌瑞郡的河流再次进入到顺江。昌瑞郡并无大江，但是昌瑞郡有江州最大的淡水湖，名叫四阳湖。四阳湖里有山头岛屿无数，最著名的便是湖中的四个千古大派，虽然这四个门派如今已经合而为一，但是四阳之名却流传至今。 天江郡的管道上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相互搀扶，或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天江城走去。 “这些都是什么人。” 周鸾心软刚出北川郡地界看到官道上这些人还会帮忙，但是一路看到的人实在太多了，银子自己都不够用，甚至还有人冲上来就扯周鸾衣服，把周鸾吓得不轻，她才停止被柳耳耻笑不已的愚蠢施舍。 柳耳虽然嘴上老是打击周鸾，但是内心真的是非常欣赏。那年大变后，他也如同这些难民一样惶惶不安，逃窜到了天江城。 若不是有人施舍，他如何能活？如何能筑基？ 但他并不是这种人，他见过太多恩将仇报的事情，救济帮助是需要，但在柳耳心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去同情。 这种话和周鸾是说不通的。 好在周鸾也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后面倒也安稳，偶尔眉宇间流露的不忍还是被柳耳发现。 她凝视窗外，都会微微叹气，然后小心的看向柳耳，生怕他又说自己什么。 却没想到柳耳露出笑容。 “师姐有这心，是我们云海宗的福分。” 他没有再打击周鸾，因为他深知，有些东西，你一味的劝，一味打击，那真的会磨灭一个人这方面的美德。 周鸾的这份心就像孩童最纯真的那份赤子之心，本来这几天听柳耳讲故事，自己又有感受都有些动摇。 但今天，却受到了师弟的肯定和表扬。 她不由双眼瞪大，双唇紧抿，重重的点了下头。 “嗯，我知道，师弟，我们自己还很弱小，能做还很少，所以我们一定要变得很厉害，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柳耳笑了笑，望向窗外。 他并非冷血之人，看到如此多的难民，也会不忍，只是在周鸾面前他一直表现如此罢了，免得她昏了头。 这些难民大多都来自顺州，如今顺州的形式越来越糟糕，顺州已知仅有的两位大乘不知为何火并，他们火并那可代表的不仅是两个人，而是分别占据顺州的两个超级大派不死不休的战争。 其中一个虽然老祖败亡，但门下元婴，分神，洞虚何其之多，岂是那么好剿灭的。 而且那个获胜的大乘仙也不好过，打赢之后再也没出手。虽然墙倒众人推，可人家实力根基摆在那里。门中更有一位半步大乘，硬生生的在那个大乘没有出手的情况下几乎抗衡了整个顺州的势力。 各路牛鬼蛇神更是乘机作乱，烧杀掳掠那是稀疏平常之事，邪魔外道迅速在顺州传播开来。 其中一个叫做天宝火凤的门派一夜间收徒十万，为首之人自称九天玄女弟子叫做火凤仙，和官府打起了擂台，顺州几个郡县都被天宝火凤收入麾下。 那些高山大派对天宝火凤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不去管。到了后来连顺州的一些官府都主动和这个天宝火凤勾肩搭背起来。 明眼人看出来，这天宝火凤是要造反啊。 可是永安城竟然至今没有人来管这个天宝火凤。对于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而言，天下门派多的数也数不清，这天宝火凤真算不得什么。 “顺州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柳耳回忆起过去，顺州之变其实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和修真者千百年的寿命相比，仅仅活跃了十数年的天宝火凤从凭空出世，然后一夜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这段区间实在太短。 短到柳耳根本没在这个期间去过顺州！ 顺州之变初期，他还在云海宗里混吃等死，等到云海宗覆灭后，冲击波抵达其他几个州后，一些大人物终于出手了，你们顺州的事情自己玩玩就够了。 后面几年他躲在天江城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那时候他哪里会注意外头怎么样，所以这些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但是事情的起因他还是知道的。 大乘之战，那是足以记录史册的大事件啊。 也唯有大乘才能有这种影响一个大州的实力。 柳耳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 人啊都是有野心的，或者说都会做白日梦，那么对于修道人来说，做梦自己成为一个大乘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有时候人很单纯，甚至会被自己的美梦给笑醒。 柳耳颠沛流离了半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大乘那么近是在临死前几天那个大乘遗迹那里，他拿到了大乘所留的密卷。 如果说那时候大乘梦只是昙花一现，那么现在，他已经在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是不管如何，得先跨过自己之前未跨过的那步。 元婴。 而之下的金丹，再之下的筑基，这些都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阶段。但也要做的漂亮，做的好。 柳耳心中目标渐渐清晰，人也充满了自信了。 一个人的精气神很多时候是无形的，但旁人是真的能感觉到的，那股朝气会影响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周鸾便清晰感觉到师弟的不同。 那种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感受到的自信，哪怕师弟现在实力地下，但是她也能感觉到师弟仿佛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他看得地方是哪里？她猜不透。 路途并非一帆风顺的。 流民多了，草寇也多了。 刚出北川的时候还是平原大道，但是江州江多，丘陵也多。虽然天江郡并没有如同天峡山脉那样的大山了，但是百来米高的小土坡却不少，这对修道之人来说并没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是一些障碍了，况且，丘陵一多，树多，林深。 不巧的是，四五辆马车在此一同被百来个山贼围坐一团。 此时这四五辆马车的护卫正在和山贼对峙，官道中央已经被山贼放了拒马，马车无法通行。 那些山贼也不要命，只要乖乖给钱，就放行。 这时候，柳耳他们一行也来了。 不过他们可没护卫。 那些山贼见到柳耳一行只有三个人，一个矮矮的小子，一个被这架势吓到的马车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由心花怒放。 他们派出十来号人将马车夫的马拦住，不让他掉头回去。 “哎呀哎呀，贵客啊。” 山贼一个小头目，穿着沾着泥土的青衫，别着一把长剑，也是颇为儒雅。 “几位是要去天江城么？” 他一点也不像打劫的反而如同唠家常的。 这种架势马车夫哪里见过，早就吓得躲在车底了。 周鸾一眼就看出，这些山贼大多都是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本事，拿了刀就是贼寇了。 她也不怕，她本想出去理论，却被柳耳拉住。 “让我来。“ 柳耳钻了出来。 “几位大哥，初来宝地，不识规矩，请几位大哥划下道来。“ 这柳耳满嘴的道上黑话，听的这些山贼是一愣一愣的，怎么这小子声音尖锐难听，但是说话倒是洪亮的很，而且这般熟悉场景。那些山贼有点慌了，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随着大哥们出来犯案，他们之前可都是良民啊。 他们不由看向那个小头目。 那小头目也是心思活络，知道有些人是老江湖，虽然这个小个子声音稚嫩尖锐，但是人尚不可貌相，声音怎么能衡量人呢？ 这小头目也是知道点的。 只见他嘿嘿笑道。 “我们在此收取过路费的，每人就五两。“ 周围的一个小弟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 “王哥，会不会要的太多了，五两欸。“ 另外一个人则大骂。 “五两哪够，起码十两。“ 柳耳倒是不想和这些人起冲突，若是每人五两说不定他还真给了，但是后来的声音让小头目改了主意，他张嘴就要十五两了。 这个钱其实真的很低了。 柳耳走南闯北也是知道的，这个钱寻常山贼哪里看的上啊，也就这些难民拿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具摇身一变成了草头王才喊那么低的价，可哪怕这么低，他也给不出。 反倒是前面的马车护卫听到小头目喊一人十五两便大声喝问。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一人十五两，便让我们过去“ 山贼头目本来想这趟赚给百八十两也就够养活一帮兄弟了，之间剑拔弩张，双方也没谈条件，此刻听到有人问，不由答道。 “不错，一人十五两就够了。“ “真是小瞧了我们。“ 那马车里传来一声微弱的男子声音。 “快给这些家伙钱财，将他们打发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然后一个马车里抛出一代金钱砰丢在地上，那声音足足让所有山贼都愣了下。 “拿去给他。“ 马车里传来了命令。 一个护卫弯腰捡起来，走到山贼那边，傲然地看着他，冷笑一声。 “我们家公子赏你们的。“ 那些山贼本欲发火，但他们打开袋子却见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黄金，还不是白银，是黄金啊。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是多少，都给你吧，拿这些钱去做一些小买卖，也别做营生了，我家公子菩萨心肠，见你们背井离乡，做山贼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出手相助，不然早把你们杀光了。“ 一个女声从那个丢钱的马车里传来。 山贼头目目光闪烁，片刻之后竟然跪下对那马车磕了几个响头。 “我们本是良民，奈何命运不济才误入歧途，公子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我这便令人撤去拒马放公子一行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