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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治伤

    穆连潇被挪到了炕上,杜云萝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军医赶来了,屋里点了油灯,未免不够亮,黄大将军把他那儿的灯座都拿了过来。

    穆连康拦在了杜云萝前头。

    他面容疲惫,身上衣服又赃又皱,下颚处全是胡渣,声音沙哑:“弟妹,你去对面屋里坐会儿,这里交给军医。”

    杜云萝抿唇,看了穆连康一眼,又偏着身子往里头看。

    “弟妹,阿潇最重要的伤在背上,刀伤深可见骨,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穆连康直白道。

    杜云萝眸子一紧,双手捂住了嘴唇才没有惊呼出声。

    “都是他刚刚失去踪迹时的伤,也有一旬了,如今看起来只会更加可怖。”穆连康硬着心肠道,“你在这里看着,肯定受不住,会影响军医疗伤的。”

    穆连康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杜云萝自己都知道。

    这跟她胆子大还是小没什么关系,只是关心则乱。

    她本就爱哭,见到溃烂的伤口只怕会忍不住哭泣,穆连潇又要挺着治伤,又要顾及她,太过辛苦了。

    而军医给穆连潇处理、包扎,她不该让军医分心。

    道理她都明白,可杜云萝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双手,道:“我听大伯的,我就在对面屋里等着,还请大伯帮着照看世子。”

    穆连康见她懂事,不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你放心吧,阿潇既然寻回来了,这条命就能保住,他身体底子好,伤得这么重都没有起热,等养好了伤,一样生龙活虎的。”

    杜云萝颔首,人都回来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锦蕊扶着杜云萝坐在了大案后头。

    杜云萝道:“把桌上的油灯也给挪过去吧,我这里不用,窗外头烧着火把呢,能看清的。”

    锦蕊晓得劝不动她,干脆应下,执着油灯送过去了。

    疏影和鸣柳身上也有伤,九溪小心翼翼替他们清理伤口。

    锦蕊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杜云萝坐在椅子里,双手握紧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心中澎湃情绪才一点点稳定了下来。

    刚刚见到穆连潇时,她的脑袋就有些懵了。

    那般虚弱的穆连潇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就伏在马背上,身上包着布条,不晓得是谁的衣服撕开来暂且止血的。

    不过,杜云萝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大抵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那味道,冲到她脑壳发痛。

    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又不敢碰他,只能跟在后头,踉踉跄跄地走,一直回到屋里。

    这会儿静下来了,整个人倒是慢慢清明了起来。

    她又闻到了血腥味,很浓。

    跟她当初生延哥儿时似的。

    那时穆连潇在外头等她,现在她在这里等穆连潇,这算不算扯平了?

    一明两暗的屋子就这么点地方,杜云萝听见了穆连潇的闷哼,听见他痛苦的低吼。

    从来不叫苦叫痛的穆连潇都忍不住了,可见伤得有多厉害。

    杜云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不觉间,眼泪又簌簌落下来,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锦蕊陪着她,悬着的心虽没有全部落下,但也坦然了许多。

    “夫人,”锦蕊在杜云萝身边低声道:“您莫急,刚才世子身上不是简单包扎过了吗?一定是大爷和鸣柳他们包的。

    咱们女人家不懂处置刀伤,但鸣柳他们是跟着世子在北疆打过仗的,大爷又当过马贼,晓得怎么照顾受伤的人。

    这一路上肯定没少帮世子处理伤口,这会儿又有军医,没问题的。”

    杜云萝噙着眼泪点头。

    九溪在外头禀了一声,杜云萝让他进来。

    “鸣柳和疏影呢?”杜云萝问道。

    九溪恭谨道:“夫人,他们两个说,这些日子没收拾了,不好来夫人跟前回话。”

    杜云萝摇头:“这个时候还讲究那些规矩做什么?”

    “奴才简单问了一些,”九溪整理了一下思路,把那两人告诉他的说了出来,“当日大爷失去踪迹,大爷和鸣柳就去寻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后来消息传回来,疏影也去了。

    大爷把大军送回了山峪关后,又出关去找,结果只遇见了疏影。

    两人结伴寻着,直到前天,遇上了爷和鸣柳。

    鸣柳说,他找到爷时,爷就已经是趴在马背上的状况了,当时爷就只剩一口气了,全是那马儿自己在走。

    他想带爷回来,可也寻不到路了,就只能跟着爷的马走。”

    九溪顿了顿。

    鸣柳说当时两人没水没粮,在大漠里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只能杀了自己的坐骑,以血当水喂给穆连潇,又拿马rou充饥。

    穆连潇伤重,本就受不得颠簸,他双腿跟着走,也没影响速度。

    只可惜了那坐骑。

    鸣柳说得眼睛通红,九溪却是心惊胆颤。

    不为了那匹马,而是他看到了鸣柳双臂上一条又一条的伤口。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马rou可以烤熟了带上,但马血不行。

    鸣柳和穆连潇走了好几天,到后来肯定是鸣柳拿自己的血喂穆连潇,他手上的伤口都是这么来的。

    鸣柳不说,九溪就当不懂,咬牙替他处理伤口。

    这些太过血腥,九溪不敢说出来,杜云萝这几日情绪原就起伏,再听这些,怕是要扛不住。

    “好在爷的马认路,慢慢就摸回来了,遇见了大爷和疏影,这才回来了。”九溪道。

    杜云萝仔细听完,一言不发,她知道其中情况远比九溪说得还要艰辛,鸣柳和疏影告诉九溪的也不是全部。

    那些辛苦和坚持,不一定都要挂在嘴边。

    老马识途,也亏得有这匹认路的马,才能让穆连潇有命回来。

    东间里又传来穆连潇的闷哼,落在杜云萝耳朵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是麻的。

    “你照顾好鸣柳和疏影,”杜云萝吩咐道,“今夜太迟了,等明日一早,你再回小镇里给大嫂带个信,也免得她提心吊胆的。”

    九溪应下,退出去了。

    杜云萝靠坐着,听着东间里的动静,直到天蒙蒙亮起来时,那边才算处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