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年
“走吧。” 吴小风闻言，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没有转过头，而是痴痴得看着前方。 “我们，去哪？” “云峰山，玄阳宫。” 李世原眼眶红润，愤恨的紧咬着牙，吐出了六个字。然后，他站起身，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步履蹒跚，走在荒凉凌乱的街道上。 “我要加入玄阳宫成为玄阳宫的弟子，我要报仇！” 吴小风拿出挂在胸前的那枚玉心翡翠，他呆呆得望着翡翠，泪水一滴滴地打落在翡翠上。过了一会，竟是莫名笑出了声，那笑声却是苦不堪言。过往的种种浮现在他的心头，“爹，娘，我好想你们。” 突然，仿佛有一道模糊的声音在远方呼唤他，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 他惊讶地站起身。随后，他讶异的发现，这古怪的声音竟然是来源于他的脑海之中！但他听不清那道声音。忽然，他脑袋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片刻之后，只听他愣神得自言自语地道：“没错，我不能死，我要找到我的爹娘，他们一定还活着，一定！” 俩人的一番商量过后，决定前往当世大名鼎鼎的正道门派领袖——玄阳宫。原本失落绝望，甚至想要轻生的吴小风，在内心挣扎了许久。但，他们最终互相告诉对方。一定不能放弃，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可以报仇！ 半个时辰后，吴小风与李世原俩人回过头来，最后得看了一眼变成废墟的曲水镇。 “从此以后，我就要开始过着流浪的生活了。”俩人相望一眼，似乎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苦笑一声。随后，便转身一同离开陪伴了他们十四年的故土家乡。 …… 三年后。 龙泉村，一处安宁的村庄，村中有二百多户人家，皆是以农耕打渔为生。 这天夜里。一位身材较壮实的年轻男子，右手里提着半只烤糊的烤鸡。左手拿着一个小木碗，里面盛着颜色略黄的米饭。 他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屋外，木材是虫蛀，已经旧成了灰色。屋顶好像一面筛。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屋盖，其间有几枝横档，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 他轻轻推开那随时都可能倒塌的破门，在角落内，冰凉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枯草堆。有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脏兮兮的黑色长发遮掩住了他的脸庞，他双手抱着膝盖，身体瑟瑟发抖的躺在上面，如同一个乞丐。 他哀叹一声，来到“乞丐”身前把烤鸡跟米饭放在地上，疲倦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风，吃饭了，看我给你今天带了什么。” 这名“乞丐”正是三年前离开曲水镇的吴小风，而给他带饭的男子则是李世原。他拍了拍吴小风，拿起那只被烤糊的半只鸡在他的脸前晃了晃。 吴小风似乎是刚睡醒，他看见那只烧鸡后，立刻伸出沾满了灰尘的双手，抱着那半只烤鸡也不管味道如何，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恩…呜，这烤鸡真，真好吃。” 自从离开曲水镇后。三年来，两人相依为命，因身无分文，而流浪街头，过着饱受磨难，忍辱负重的艰难岁月。而云峰山相距遥远，加入成为玄阳宫弟子的念头，只能暂时放弃，最后在这龙泉村落了脚。 李世原天生就力大无穷，体质又异于常人的健壮。漂泊到龙泉村后，他便找了一份出体力的苦差事，挣些辛苦的小钱来维持生计。 而吴小风体弱瘦小，又无一技之长。于是就成了一个“乞丐”，每日就靠着李世原给他带的那些剩饭剩菜，艰难的苟活着。他原本就瘦小的身躯在这三年来，因营养不足，如今显得更是瘦骨如柴。 吃完后，吴小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和嘴角上的油渍，仿佛意犹未尽。然后，他满足地摸了摸肚皮，倚靠在墙角坐着。 “我累了，我睡觉了。” 李世原坐在屋内另一角的枯草堆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倒头大睡。他累了一天，需要充分的休息，第二天才有精力干活。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 而吴小风则是呆呆的望着破旧的窗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的迷人。 …… 夜晚，厚重乌云，遮星蔽月。 在云幕之上，一道白色身影飞翔云海之上，衣袂飘飘，宛如出尘。 在云海深处有一座仙池，仙雾环绕，高大宏伟的青石门柱上，端悬着红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兰音池’。 ‘兰音池’成立已有一千多年。据说当年音尊古仙路过此处，他发现，这里灵气茂盛，极其适合修真人士悟道，顾此开门立派。其门内擅长使用古筝琵琶等乐器，用其所发出的弦音来作战。而兰音池的门规中最鲜明的一条：只收女不招男。 那道白色身影脚步轻盈，来到一处池殿外，殿门口的女弟子纷纷向她行礼。恭敬得道了一声“陈师姐。” 被称作‘陈师姐’的女子，身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看似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 微微点头之后，她走进殿内，发现月引真人正在此处。 “月引师叔，我有要事要禀报师父，麻烦您通报一下。” “莹莹，池主师姐现在在音池圣地，你要见她，只能等她从圣地中出来。” 音池圣地乃是兰音池历代池主才能进的地方，传闻在圣地中可吸收天地灵气，令其修炼速度大大增进。 “那好，我便在这等候师父。”话毕，这位名为陈莹莹的貌美女子，安静的在池殿中等后。 忽然，一阵轻风伴随着悠然的旋律，缓缓飘来。只见殿中，多出了一位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的女子。 她容色清秀，眉目甚美，眼如点漆。如新月清晕，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 她，便是音魅真人，兰音池现任池主。虽为女子，但她道行极高，兰音池无上绝学‘碧鹤绝弦’与‘四方静曲’更是名震修真界，从无人敢轻犯。 “师父！” “池主！” 陈莹莹与月引真人两人同时恭声道。 “莹莹，怎么样了？” “回师父，徒儿已成功打入魂灭教内，经过调查后，得知魂灭教在筹划一出祭祀大典。他们抓了不少幼童，准备当作祭品。” “真是好歹毒！”在一旁的月引真人愤愤道。 而音魅真人并未动容，似乎是早有预料。“继续说下去。” “徒儿昨夜在龙泉镇附近的树林里，与魂长老交谈后得知，他们的祭祀就在明晚子时，但具体位置我还不太清楚。徒儿恳请师父批准，让徒儿前去替天行道。” 音魅真人沉吟片刻，她眉目紧蹙，轻声道： “魂灭教行事心狠手辣，教内有上百名高手。教主叶星魂虽说在二十年前被桃花阁的主人与玄青道友等人联手击败。可他最后仍然凭借着邪术死里逃生。此次前往事关重大，你就回来莫要参合了。” “是……师父” 陈莹莹恭敬地低下头，深施一礼。粉雕玉琢的面庞渗出失望的嫣红，清眉秀目之间，一抹担忧与焦急一闪而过。在她心中，师傅对她恩重如山，因此师命难违。 可明晚子时如若赶不到，那些无辜百姓便会遭殃。她心性善良淳朴，十分痛恨这些邪魔妖道，此次行动她说什么都是要参加的。 音魅真人见状，在心底轻叹一声，她对自己的这位爱徒心性了如指掌，哪能猜不出其心思。陈莹莹是她一手带大的养女，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兰音池内，养尊处优却平易近人。但对人世间的尔虞我诈接触的太少，这次派她去也是因为想要对她进行一番历练。 “师父，师叔，没什么事徒儿就先告辞了。” 待陈莹莹离开后，音魅真人缓缓道：“月引师妹，你去暗中保护莹莹，我担心她会贸然前往，另外我已通知了玄阳宫与天罡教的道友，他们届时会与你汇合。” 月引真人目露敬色，恭声作揖：“池主高明，我这就出发。” …… 吴小风拖着略微佝偻的身体，走出屋外，来到不远处的一条河边。透着月色，他在水中看见自己那瘦弱的脸庞身躯。 他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扑通”一声跳进水中。片刻之后，他回到岸上，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洗去了身上的污尘后，他穿好那破烂的衣物，正要往回走。 忽然，一道刺眼的红光突兀出现在龙泉村中，在夜色下显得那么渗人。 “啊！……” “救命啊！”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响起，吴小风立刻回过神来，他急忙冲回屋内。这一刻令他太过熟悉，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似乎是有着一丝激动，或者说是狂热，愤怒！ “世原，快醒醒，醒醒！” 李世原睡眼朦胧的睁开那双疲倦的眼眸，刚欲开口，吴小风便堵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听。” 李世原愣了一下，急忙坐起身来，俩人来到屋内的一处木栏边，悄悄看去。 只见村内，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座硕大的黑色铁笼。然后，数十名来历不明的人士，挨家挨户的走了出来。每人的手中皆拎着两名幼小的孩童，有的似乎晕了过去，而有的还在拼命挣扎着哭喊。 此刻，俩人皆咬着牙，一声不吭。随后，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他们仿佛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簇怒火，正在缓缓燃起。 三年来，苟且偷生，度日如年。 唯一能支持吴小风活下去的，就是他对寻找父母下落的那份执着，对复仇的那种信念。尽管，有时他自己都甚至会怀疑，也许父母已不在人世。 但，每当想到这些以后，他就拼命的摇晃脑袋。每天夜里，他都会拿出挂在胸前的玉心翡翠，痴痴的望着，那是父亲赠予他的最后一件礼物。这些年来，他一直将其当作贴身之物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哪怕是饿到快要垂死时，他也没有动过一丝要当掉的念头。 “我苟活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话毕，刚一起身。一道柔美的白色身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屋内。然后，一双肤如凝脂，柔软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按在两人的肩上，将他们拦了下来。 吴小风心中一惊，他急忙扭过头。下一刻，他神情一愣，竟痴痴的呆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协调匀称，面庞细致清丽，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的动人女子。 她轻缓地缩回那双细嫩修长的玉手，后退两步，粉雕玉琢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微微的浅笑。 吴小风从未见过如此清纯脱俗的女孩。她有着繁星一样的双眼，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的气质。鼻尖偶尔微微颤动，仿佛是想表露出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淡漠态度，就像是天涯深处的一朵娇艳玫瑰，难得一见，美艳动人。 陈莹莹瞧见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两只眼睛竟是毫不忌讳，目不转睛得盯着自己看。她在心底不由的泛起一丝不悦与鄙夷。 但她在师父音魅真人的悉心栽培下，修养甚好，那丝情绪并未显露到俏丽的脸蛋上。 李世原在旁边漫不经心地踩了他一脚，吴小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收回心神，看着面前的这位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面露窘迫之色，尴尬的朝她笑了笑，然后伸手摸着后脑勺，样子颇为滑稽。 陈莹莹压低了嗓音，轻声道：“你们不要命了吗，还不快躲起来。”声音如同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带着一丝妩媚多情。 吴小风心中暗道，不光人长的美，居然连声音都如此悦耳动听！不知不觉，一丝异样的悸动在他心头正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