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抵抗军（五）
当煮得如同下水道的水一般粘稠的稀粥呈现在矮人们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欢呼了起来。 他们并不是欢呼今天的晚餐多了点水果和植物根茎，而是为稀粥上漂浮的一丝油渍而感到兴奋。 尤兰德感觉那点稀粥里面的固体物质只填充了胃里面的一小处角落，剩下的全都是水，连走路的时候，都能听见肚子里的液体左右晃荡的声音。 喂猪的潲水都要比这种东西粘稠呢。望着狼吞虎咽的族人们，尤兰德心里感觉到一阵酸痛。他突然发现周围有几个人慢慢围了上来，立刻悄悄握紧了拳头。 “您是谁？”为首的一个胡须斑白的老人问道。 “我跟你们一样，是谷地里的一个普通囚徒。” “我们是谷地里各个家族的长老……我希望您能跟我们说实话。” 尤兰德望着众人，心里很犹豫，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 “您不属于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家族。而且，斐欧纳已经几个月没有给谷地补充新的劳动力了，他会任由我们在谷地里自生自灭。您今天揍了那几个在营地里横冲直撞、抢劫滋事的坏小子，您的身手告诉我们，您和您的同伴绝对不是一般的矮人，而应该是……”老人不眨眼地盯着尤兰德道：“强大的英雄！” “我能信任你们吗？”尤兰德开口道。 “我以我的祖先之名立誓，您绝对可以信任我们！” 尤兰德长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叫尤兰德，矮人之王克洛尼斯的儿子，埃里的王位继承人！我来这里，就是要想办法争取大家重获自由！” 老人们惊讶地大张着嘴，半响才缓过神来，甚至有几个人立刻就要跪拜下去。尤兰德止住他们道：“现在你们暂时别泄露我的身份，直到最后那一天！” “王子殿下，您有什么计划？” “外面的援军已经准备好了！再过几天，等谷外的守军派出军队护送矿物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暴动。你们先回去联络信得过的族人，要他们时刻准备好。” 有几个老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知道你们已经暴动过一次，损失了不少人。但我们不能只靠外面的力量。只有大家都团结起来，尽到自己的一份力，才有可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否则，等待我们的就是在这里腐烂变臭。” “您说得对！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只有想办法打出去，才会有一条活路！”一个老人点头道。 “没什么可说的！王子殿下为了救我们，都能亲临险境，我们还犹豫什么呢？” “王子殿下，我要说的是，现在各个家族的凝聚力已经不同以往。有些人可能还听我们的，有些强壮的年轻人却混在一起胡作非为，就象您今天打的那几个坏小子一样。这些人虽然不大听话，但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会打得他们听话的！”尤兰德咧嘴笑道：“矮人们都崇拜强者，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我会让他们明白，单凭自己的小团体，而不是团结所有人，他们的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每逢开餐的时候，在河谷的中心就会摆上擂台。尤兰德当然是擂主，他申明道，只要谁敢上来挑战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获得一腿鹿rou的奖励。 第一天摆擂，上来打擂的矮人们非常踊跃，但无一不被揍得鼻腔脸肿，灰溜溜地走下台去。好在即便打输，也能获得一块鹿rou的奖励。 到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没人再敢上前打擂，于是尤兰德放开标准，允许他们五人打一个，结果河谷里又热闹了一天。 第三天的标准是十个打一个。矮人们立刻为之疯狂，挑战的团队趋之若鹜。当然，比赛的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一个团队能打败他们之中的任何人。虽然如此，尤兰德、马尔凯姆等人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连走路都摇摇晃晃。 这也难怪，好汉难敌众手。一人同时打十个，还得留着一手，不能打断他们的骨头，那不是找抽么？ 现在无论尤兰德他们走在哪里，都会迎来矮人们敬畏的目光，还有许多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他们绝对不是普通的矮人，是特地来营救我们的！” “是的，我听长老们说过了！那个最强壮的据说身份还很高贵……” “我愿意跟随他们战斗！反正要死，与其在这里窝窝囊囊地活着，还不如壮烈地死在战场上！” “我也是……” “跟随他们，大家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都准备好吧！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就会来的……” 凯琳的耳朵很尖，也许他身体里有部分精灵族的血统吧。当他悄悄地跟尤兰德汇报矮人们的议论时，尤兰德乐得合不拢嘴。 下午时分，外出搜集食物的艾斯却尔回来了。他给尤兰德带来一条消息，据说埃里和埃拉西亚边境的边关之城已经被斐欧纳攻陷了。 这个消息对埃里来说是个好消息！斐欧纳的大军一旦入侵埃拉西亚，埃里少了敌人这一支强大的野战军团，尤兰德的压力就会少了很多。 但这对于埃拉西亚来说就是个坏消息了，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斐欧纳，与他的大军浴血奋战。 尤兰德非常高兴，但立刻又为自己卑鄙的想法感到羞耻。谷时雨、凯瑟琳、艾德里德和库斯伯特，你们还好吗？你们能不能够抵挡得住斐欧纳的入侵？ 你们还打打吧，千万别把斐欧纳给打回了埃里…… 第二天清晨，谷口终于传来了消息，守卫们已经开始整队，看样子就要出发了。 尤兰德爬上了河谷中的一块高地，望着谷口敌军的动向。 不错，谷地外的河滩上集结了近二十个守卫方队。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部队？谷口明明只有一千多人嘛！”尤兰德道。 “应该是河谷那边的守卫也派来了部队。”艾斯却尔回答道。 “呃……你帮我看着点，帮我数数他们派了多少方队出去。”尤兰德揉着眼睛道。这段时间，他感觉眼力差了很多，莫非真如人们所说，四十四，眼带刺？ 可是明明还差两年才眼带刺嘛！尤兰德很是沮丧。看来自己得努力才行了，争取在还没真正变老的时候多生几个儿子女儿，在自己还有力量的时候守护着他们长大。 珍妮，你那块土地肥沃不？一定得肥沃才行啊！尤兰德叹着气，祈祷着。 谷地里的矮人们都没有出工。他们慢慢地围了上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心目中的领袖。 艾斯却尔从高地上飞奔下来道：“他们派出了十五个方队，地狱猎犬、恶鬼和地狱狱卒各有五个！” “那是他们一半的兵力！”一个矮人长老欣喜地道。 “那就是说，这片河谷的两个出口，每个只有七百多名守卫了！” “王子殿下，我们开始吗？这样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当然！”尤兰德点头道：“但不是现在，我们得等他们走远点。当太阳照在我们身上，不再有任何影子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吧！把营地里所有的食物都煮着吃了，打仗的时候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那样他们才会有力气！” 营地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大家看起来都非常兴奋。艾斯却尔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那是一百多把长剑和战斧，他就象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地从营地外偷偷运了进来。 尤兰德、马尔凯姆等人正在紧张地筹划着。现在他们就好像被装进笼子里的老虎，两头都被堵着，中间只有三、四里的地方属于他们。一旦暴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守卫前后夹击。 矮人们虽然有三千多人，但要打一千五百名更高级别、而且武装到牙齿的守卫，完全没有获胜的希望，即便他们有尤兰德、马尔凯姆等五名英雄。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谷口，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守军，然后利用工事阻挡背后追上来的敌人。 时间是非常紧迫的。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一点，等待他们的将是被无情地屠杀！ 尤兰德的计划是这样的：先由自己和马尔凯姆、凯琳等五名英雄率领一百多名获得武器的强壮矮人当突击队；第二批次是臂力较大的矮人跟在背后扔石头，当弓箭兵进行火力支援；第三批次是手握锄头镐头的矮人部队。 令尤兰德欣喜的是凯琳居然有资深的空气魔法。这样只要一个简单的加速魔法，就会增加所有部队的冲击速度。 “凯琳，你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这一手？我真是小看你了！”尤兰德高兴地拍着凯琳的肩膀道。 凯琳知道尤兰德那双熊爪子的厉害，慌忙避开道：“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力气！既然打不过你们，我当然得想其他办法。” “看来战斗法师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我们需要更多象你一样的人！” 营地里紧张地忙碌着。膂力强大的矮人们选出来了，几乎有一千个。跟尤兰德他们打过架、打过擂台的年轻矮人们还是比较能打的，他们都获得了趁手的武器，这让其他矮人很是羡慕，甚至愿意用黄金与他们交换。 尤兰德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他知道自己的这些族人爱财如命，淘出来那么多金砂，他们是绝对不会全部上缴的，自己无论如何会留着点。 这简直就是一支黄金军团！ 但是突击队里没几个人愿意交换。加上偷的、抢的、淘的，他们兜里的黄金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有武器保护自己！当然，能够当突击队员，那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一个人的荣誉能用多少钱来购买呢？ 当水足饭饱的矮人们顶着头顶的烈日围在全副武装的尤兰德身边时，尤兰德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喋喋不休，来上一段精彩的演讲。他只不过是高举着手中的国王之剑，大喊道：“我叫尤兰德，矮人之王克洛尼斯的儿子，埃里的王位继承人！现在我要求你们：跟随我一起战斗！！！” 还需要多说什么呢？尊贵的王子殿下能够和自己一起战斗，本身就足够让人精神振奋了！ 狭窄的河谷里突然起了一阵旋风！那是凯琳用资深空气魔法对所有的矮人战士进行战斗加速！ 守在谷口的恶魔士兵迎风吹得睁不开眼。当他们正在用手揉眼睛的时候，数千矮人已经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弩车！准备发射！”守卫将领惊慌地大喊道。 但是没有几辆弩车能发射出锐利的长矛！雨点般的石头呼啸而至，cao纵弩车和投石机的士兵们纷纷被砸得头破血流！眼前闪耀的星星还没有消失，第二波石头又扔了过来！ 石头之中，还夹杂着呜呜鸣叫的箭矢！ 箭是挟带着破空之声，从头顶呼啸而至的！守军们抬头一看，在两侧的悬崖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森林射手！ 若不考虑冰冻效果，单纯以伤害而论，森林射手丝毫不比元素之城的冰元素逊色。他们擅长的是连珠箭，没有任何一种射手的攻击速度能比得过他们！ 设在阵前的拒马对于这些疯狂的矮人没起到什么作用。为首的几个矮人几剑几斧就砍倒了栅栏，突入了阵地！ “马尔凯姆，你负责指挥弩车和投石机，防止敌军从背后夹击！”尤兰德如同砍挂切菜一般，国王之剑四下挥舞，兴奋之余，还没忘了如何战斗指挥。 “是！”马尔凯姆立刻率领数百个矮人守在了背后。 战斗是胶着的，也是残酷的，直到一大群独角兽和银飞马加入了战团，背后还有一大群会行走的大树。 强援一来，守军立刻丧失了斗志，阵型一乱，立刻就陷入了层层包围。 “谢谢你们！我叫尤兰德，矮人之王克洛尼斯的儿子，埃里的王位继承人！请问你们是谁？”尤兰德将国王之剑收回鞘内，迎着对方走了过去。 一个大胡子矮人英雄回到道：“尊贵的王子殿下，我叫尤佛瑞汀，谷时雨的朋友。这位是珍妮公主，您未过门的妻子。” 尤兰德吓了一跳，他怔怔地望着珍妮公主发呆。二十五年了，这就是自己的妻子么？离别之时，她还拖着鼻涕，嘴里还没长几颗牙呢！ 但他对现在的珍妮公主相当满意。她的肤色洁白，还膀大腰圆，看起来非常健康……她绝对是一块好地，绝对是！ 但珍妮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凄然。只听她喃喃地道：“天哪，尤兰德，你可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