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此表现
在前往狮心城的路上，艾伦问索菲亚。 “为什么刚才林格称你为殿下，而我以前从没有听其他人也这样叫你？” 索菲亚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那是自然，语言是人们沟通的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从语言中可以获取最大限度的信息，我怎么会不留意。”艾伦正色说道。 索菲亚也不知道艾伦是真认真还是假认真，只好说道，“按照大陆的通行惯例，只有皇帝和国王的子女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我只是一名公爵的女儿，是不能被称为殿下的。不过狮心公国名义上隶属于莱茵王国，实际上却接近于独立，我父亲名义上是公爵，其实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王。狮心骑士团视狮心家族为唯一的效忠对象，那么有资格赢得他们效忠的，也必然是王。不过我父亲的正式爵位毕竟只是一名公爵，这是全大陆都认定的，狮心骑士团也不能随便改称我父亲为王，但他们换了一种方式，改称狮心公爵的子女为殿下，以这种方式表明狮心公爵就是他们心中的王，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艾伦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我是莱茵王国的国王，自己领地内有一支和条顿骑士团齐名的狮心骑士团，他们还视一名公爵为王，我是如何也忍受不了的，迟早会拿他们开刀。” 索菲亚怒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条顿骑士追在你屁股后面，撵得你满世界跑的时候，可不会听你说这些无聊得话。”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生气干嘛。我总是不自觉地从客观中立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艾伦嘟囔道。 索菲亚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爆栗，说道，“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要暴打你的脑袋，你也不是不知道。” 艾伦猛地摆了摆头，不高兴地说道，“请不要打扰我的大脑进行伟大的思考。” 索菲亚又给了他一下，“我这是在刺激你的大脑，如果你有了伟大的思想，请不要忘了我的一份功劳。”说完又是重重一下。 艾伦捂着脑袋，不再理她，一个人在马上静静地沉思着，随着马的快速跑动身体左右轻晃。索菲亚也不再说话，心里默默盘算着见到父亲后应该先说些什么。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重要的也有好几件，要是一一道来，估计要花不少的时间。 周围的狮心骑士都是沉默不语。在行军时，除了和军情有关的内容，以及其他必要的沟通，是禁止士兵之间交头接耳的。沉默是无声的力量，当所有人都安静不语，用耳朵倾听着集体行军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心中会油然升起一种无人可以匹敌的强大感觉，即使一个懦夫在这样的军阵中也会变得豪气干云，而交头接耳则会使士兵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某个人身上，忽视对整个集体的纪律性和凝聚力的感悟。 即使是不属于狮心骑士团的艾伦，处于他们中间，也不由心生豪迈之气。如果我拥有一支这样强大的骑士团，挥鞭所向，谁可匹敌？任何敢于阻挡我步伐的人，都将被滚滚铁流冲得粉碎。在这一瞬间，艾伦突然有了一种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骑士团，或者加入一支功勋卓著、能征善战的骑士团的冲动。如果说独自或两三人旅行是一捧清泉，使人明悟，在一个集体中追求宏大目标则是一罐烈酒，使人沉醉。两者都是难得的人生体验，无论缺失了哪一种，都很难说实现了完美的人生。 想到这里，艾伦对索菲亚说道，“去远方旅行，从军打仗和做一名执政官，这三种人生，你更喜欢哪一种？” 索菲亚被艾伦打断了思路，有些不高兴，听到这个问题，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一一尝试过。不过作为狮心家族的人，我既可以去旅行，也可以去打仗，还可以去管理一座城市，但我都无法把它们当做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从我出生那天起，就已经被注定了。”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竟然有些惆怅。 艾伦自己想了想，说道，“去远方旅行，世界在你脚下，需要的是毅力，从军打仗，世界在你心中，需要的是勇气，执政一方，世界在你脑中，需要的是智慧。最好的人生，应该是青年参军，中年远行，老年从政。” “按照你的这种逻辑，你一边旅行，一边到处游说，应该是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怪不得我经常觉得你说话老气横秋。你该不会是被某个老家话吞噬了灵魂，让他灵魂附体了吧。”索菲亚好奇地说道。 “我像老家伙吗？”艾伦反问道。 “不考虑外形的话，你和雅克还真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猥琐，一样的满肚子坏水，一样的厚颜无耻，一样的对世俗礼节没有兴趣。你们都在追求一种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追求的东西，但要说那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索菲亚说道。 “我明白了。”艾伦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索菲亚问道。 “我之所以和你们不一样，是因为我童心未泯，我以儿童的视角来看待世界，所以没有世俗礼节的束缚，追求的是天真无邪，自然纯朴。雅克之所以和我一样，是因为他返老还童，用一个专业术语来讲，就是老小孩。所以我们之间有共同的语言，你们大人看世界太复杂，太功利，所以对于我们的行为既看不懂，也无法理解。”艾伦思考着说道。 “你，小孩？天真？我，大人？复杂？”索菲亚谛笑皆非，“你还真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任你巧舌如簧，我们大家对你的看法也不会丝毫改变，你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狐狸。”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又要对雅克这只老狐狸予以极高的敬意呢。难道他表现在世人面前的，并不是真实的他？真正的他并不值得尊敬，但是他善于伪装自己，把自己装扮出英明高大的形象？”艾伦问道。 “这？”索菲亚一下噎住了，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你老是雅克雅克的叫，我也跟着你们习惯了，不过其他人都不敢这么称呼他的。即使是法兰克帝国的皇帝，在背后谈到他，也必须恭恭敬敬地说一声“卢梭大贤”。他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甚至比你的老师奥古斯丁还要高大完美。如果说法兰克帝国的人格化象征是谁，那一定是他，而不是法兰克皇帝陛下。你以后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可一定要注意点，不能这么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说，尤其是在法兰克人出现的场合。他能和我们开玩笑，但我们不能和他开玩笑。” “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们那么相似，你们却尊敬他而嘲笑我？”艾伦不满地问道。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智者，有问题不知道也不丢人。我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而不是那样做，至于为什么，我才懒得去想。我的家庭教师曾经告诉我，女人思考问题太多会生出皱纹，我可不想早早变成一个老太婆。”索菲亚问道。 “你的家庭老师会这么说，只可能是两种情况。”艾伦猜到。 “哪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你问的问题他不会，他太笨，第二种情况，你问的问题他会，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你理解。”艾伦说道。 “确实都有可能，反正当时他没有向我解释，只是说以后别问这样的问题了。”索菲亚回忆道。 艾伦有些心虚地看了索菲亚一眼，见她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继续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旁边的林格好几次都想开口，但话到嘴里，又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索菲亚才猛地醒悟过来，对艾伦说道，“你刚才说第一种情况，是我的老师太笨，第二种情况，不就是拐着弯骂我太笨么？” 艾伦一看事情败露，以为索菲亚要动手，正准备策马往一边闪，谁知索菲亚并未有什么举动，很快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你古怪精灵，我被你捉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我是不会和你这种小孩子计较的，我几岁的时候也喜欢捉弄大人，但长大了知道大人是故意在让我后，就觉得很没意思。” 艾伦这次目瞪口呆了。索菲亚这话不软不硬，直接把他顶了回来，尤其是暗中讽刺他只相当于索菲亚几岁的时候，更是让他倍加难堪。他很想反驳几句，可是思来想去，都组织不起合适的语言，只要索菲亚一口咬定不和自己这个小孩子计较，自己就不仅拿她没办法，反而会自取其辱。 旁边的林格看见了，心中暗自称赞。索菲亚刚才的表现，充分展现了一名青年贵族应有的涵养，不急不恼，不卑不亢，既反击了对手，又保持了自身的风度。索菲亚是狮心家族唯一的继承人，狮心骑士团未来的效忠对象，她能有如此表现，让身为狮心骑士团精英阶层的林格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