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月下传道（二）

    王雷道：“师傅，徒儿觉得，如果那个明月就是仙道的终点，那么徒儿便要走到那个明月之上，只有这样才能够成就仙位，只是徒儿所站的位置与那个明月是那样的遥远，虽然看得见，可是却摸不着，虽然明明知道方向，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过去，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得到。而且它会移动，有时还会躲到云层之中，变得朦朦胧胧，让人感觉更加难以触及，所以要怎么去往，就要看看自己缺少的是什么。徒儿想了很久，认为徒儿要修仙，缺少的就是一条路，这条路可以直达明月所在，让徒儿走过这漫长距离，让徒儿在那云层之中不会迷失方向，只要前行，便可以去往明月。可是路途那么远，星空那么广阔，不管怎么走，肯定都要花费很多时间，加上四周没有界限，路自然有千千万万条，不管怎么延伸、怎么曲折，最终能够达到明月之上的路肯定不只一条，徒儿要做的只是坚定不移地走过去就是了，不管脚下的路到底是哪一条。”

    王道一震撼了。

    万没想到王雷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会给出这样的解说，原本还以为王雷给出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答案，可是王道一没有想到的是，王雷竟然想到了那么深的层次之上。

    王雷说的或许只不过是因为看着这片星空之后产生的幻想，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想法，说出自己觉得成立的答案，因为王道一要他做的是审视自己的心，要他首先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然后将所想到的场景换成文字，便是答案，加上王雷年方十岁，心思单纯，没有去考虑这个答案的性质如何，就这么说了，这是他与之前历代太一门传人的不同之处。

    王雷所说，或许在他看来只是自己给出的答案，可是在王道一看来，意义却非同一般，特别是王雷说的，将那明月当成仙果，他需要有路走过去，这种想法细细思来实在令人惊骇，要知道王道一问王雷的问题可是……道是什么？

    而在王雷的答案之中，他将道形成了路，将道踏在脚下，成就仙位。

    什么是仙？为什么修仙？这两个问题是永远无法找到确实答案的问题，可是王道一却隐隐发现，王雷已经在不经意间，将这两个问题给拨开了一些云层，就好像空中之前遮挡了明月的云雾一样。

    王道一忍不住再次问道：“道是路，那你想要怎么走？”

    王雷疑惑，不过他还是认真地说道：“徒儿觉得，只要坚定地走上去就可以了。”

    王道一又问：“那么这样的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王雷想了想，方道：“路的尽头，是仙。”

    天地间在一瞬间静了下来，没有人声，没有风声，只有空中洒着银辉的明月，还有试图发出更大光芒的群星，王道一看着王雷，沉默了。

    抬起头来看着那轮明月，王道一也陷入了王雷刚刚想像的蓝图之中，如果说那分明明亮，但却遥不可及的明月就是仙果，那么这片星空便是通往那颗仙果的途径，只是星空广袤，银河璀璨，从脚下站立的这一点连接到那轮明月所在的点，可以画出无数条线，如果那是路，表示每条路都可以踏出，表示路不只一条，成就仙位在人看来便多出了许多希望。

    世人皆道求仙难，难如登天，却不想在一个孩子看来，求仙其实不难，只是踏着路走下去而已。或许现在王雷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这是问心问道，随着他修行日深，今夜所思所言，必然让他在将来获益匪浅。

    感受到王雷的答案所代表出来的意境之阔，让王道一都感觉要窒息，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王雷道：“从此地前往明月，路途遥远，但道有万千，你自构想出来的千千万万条路，事实上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道果，以道作为脚下之路，非是高高在上之物，以道求仙果，这条道必也可成为仙道，也亏得你能够想到这一点，可惜古往今来，多少天骄之士虽然不免有往此处想来，但却因为‘道就是路’这样的答案实在过于简略平凡而自行忽略，却不知其实真正的道便在这简单平常处。”

    听着王道一的感慨，王雷睁着大眼睛，略带疑惑，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师傅带着感慨说着话，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细心听，细心记，所以亦不敢分心。

    王道一对王雷道：“如此千千万万条道，被你当成脚下之路，口气虽然猖獗，可是明道在心，此路自明。只是前往那轮明月之上的道路可以想像出千千万万，你可知自己要踩上哪一条？”

    王雷心想既然每一条路都可以到达终点，那么不管走到哪一条路上其实都一样，重要的不是起点和终点，重要的应该是延路的风景，所以他左看看右看看，凭着脑海之中的想像，却没有给出答案。

    最了解王雷的人莫过于王道一了，王道一道：“不同的路的不同的光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走不同的路也没有什么好玩对错，但对于我们来说，脚下的路只能有一条，所以选择还是要慎重，因为我们都不可能再往回来再走一次。”

    虽然眼前并没有真正的路，可是脑海之中构想出来的场景壮阔而清楚，王道一说的话王雷都能领会，他点头道：“那师傅认为徒儿应该选哪一条路？”

    王道一直接指着空中的明月，对王雷道：“不管走哪条路，最终的目的都是那轮明月，你觉得最近的是哪一条？”

    王雷看着王道一，又看看那轮明月，最近的路他当然知道怎么走，可是他不明白，他觉得走什么样的路都好，所以他问王道一：“师傅，为什么我要走最近的路？”

    王道一道：“道，千千万万，诸道各有不同，可是在道之中，却有一条道注定是要凌驾于其他的道之上，为道中之尊，你可知是什么？”

    王雷点头道：“天道。”

    王道一道：“能够通往明月，其实只有一条康庄大道，而其他的千千万万的路，对于这条康庄大道来说，不过都是小路，绕了远路，说到底它们只是依凭着这条康庄大道而存在而已。”

    王雷明白过来，道：“师傅认为，这条最近的路径，便代表了天道。”

    王道一点头，道：“而我们太一门人，主修天道。”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世人皆在天道管辖之下，不触天威，天道对于他们而言，往往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让他们敬畏，让他们虔诚。

    王道一道：“修为越精深的修仙者，被天道压制得越狠，因为他们妄图突破自身的局限，此事不可为。但是我们太一门的传人却不同，因为我们受到天道眷顾，修行过程中不会被压制，但也因此，我们太一门有着自己的宿命，也有一个最大的限制，便是不可逆天而行。”

    王雷问道：“师傅，那我们的宿命是什么？”

    王道一沉默，他没有回答王雷的问题，而是道：“徒儿，你问心问道，却将要以天道为基，由此寻仙，踏着天道而行，此事……将来你必定会遭受到诸多考验与磨难，万事必要好自为之。”

    王雷感到心里有些沉甸甸的，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门派之中的铁则中，不可逆天而行，而自己却要踏着天道寻仙，这未免过于猖獗，甚至是欺师灭祖之行也不可知，王雷突然有些害怕，想着要赶快换一个答案。

    可是王道一已道：“问心问道，是我太一门入门之礼，只可一次，不可妄言。不管你得出了什么样的答案，只要还是我太一门弟子，便必须贯彻到底，不可更改。”

    王雷一惊，连忙闭上嘴巴，王道一看了他一眼，又道：“徒儿。”

    王雷连忙应道：“是。”

    王道一道：“今夜所思所言，你须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