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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名留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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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这柯亭笛很贵重吗?你为什么要冒充齐王送给那个苏威呢?”程咬金一脸不解地低声问苏游,他们正快马加鞭地在赶回营地,秦直道则在他们身后越来越远。

    “怎么说呢?这柯亭笛的传说还是很多的,但将之送给他也算是物尽其用吧。”苏游摇了摇头,巧妙地化解了程咬金的第二个问题。

    “传说?”

    “这柯亭笛原名叫蔡邕笛,也叫桓伊笛;是后汉的蔡中郎所制,到了晋代传到了桓野王手中,这才声震海内,名扬天下。”

    “后汉?距今已近千年了吧?”程咬金大吃一惊,千年的青铜铁器类的古董他倒见过不少,但一段竹子能保存这么久却是无法想象的。

    “没文化!蔡中郎制笛时离现在最多不过四百年罢了。”苏游对程咬金的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但一说到蔡邕其人,他又难免不想起蔡邕投董卓之事,又难免不想起被匈奴掳走的蔡文姬。

    有人说美女百年能出一个,才女三百年能出一个,那么才貌双绝如蔡文姬者就是千年难得一遇了,但这样一个汉家女子,她的境遇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悲剧。

    苏游的脑中又想起了一个个奇女子,比如卓文君,比如谢道韫,比如红拂女,还有来雁北……

    “先生,前汉后汉的书我也看了不少,但想要算出汉朝离现在多少年,却是无从算起啊。你还是说说这蔡中郎制笛吧。”程咬金倒也没把苏游的呵斥放在心上,一如他所言,在干支纪年法的这个时代,想要算出某朝与某代相距多少年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修史专家的笔下,“年”不是“年”,而是“著雍摄提格”,“日”不是“日”,而是“甲子乙丑”,这么复杂的时间,也只有那些专业人员才能玩得转了。

    “如果把写出来的话……”苏游的想法一闪而逝,他不是想给谁谁谁普及历史,而仅仅只是想把这埋藏于心中的故事与相熟的人分享罢了,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先生?”程咬金看着苏游间歇性呆萌,原本是习以为常的,但现在他们可是在骑着马啊。

    “额,我在组织语言。”苏游从梦幻中被程咬金叫醒,胡乱地分辨了一句后,便开始说起了蔡邕,“这蔡中郎,倒也是个人才,他的辞赋和音律可谓独步当代,传说书法也是他首创出来的。”

    “这蔡中郎也是先生一般的人物。”程咬金感叹了一句,心下暗想道,那么先生以后是否也会留下传说呢?那么护卫在他身边的我岂不是也跟着流传千古?

    当程咬金想着自己也能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时,他默然发觉自己的眼界突然变得更开阔了,惊喜于这种变化,他又不由得对之前那种想要大块吃rou大口喝酒大车拉女人的简单想法呲之以鼻起来。

    苏游却并不知道程咬金思想上的顿悟,而是接着说道,“相传蔡中郎当日游历吴郡,在会稽柯亭的一家客栈歇夜。那晚天降小雨,他听着雨点敲打着屋顶,忽然拍床大叫起来,让店家赶紧把屋檐的第十六根竹椽换下来给他。随后他便用这根竹子制成了一支竖笛,后人便将之称为柯亭笛。”

    “这也是物尽其用了,蔡中郎眼光独到,这竹子得遇蔡中郎而名扬千古,也是一大幸。”程咬金点了点头,不由得心向往之。

    “你的眼光也很独到。”苏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程咬金一眼,但他很快又释然了,孩子们的心灵最是纯净,他们有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是正常现象。

    “先生过奖了,还有那桓野王呢?他又有什么传说?”

    “桓野王是晋人,也就是魏晋的晋,与蔡中郎的时代相隔近一百五十年了。上说他:‘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他最擅长的便是吹笛,有“笛圣”之称,他所用的笛子就是‘柯亭笛’。”苏游娓娓道来,说到桓伊,自然又会想到桓宣武,又会想到王徽之以及戴逵等人了……

    “那他一定做过什么过人之事。”程咬金接着断言道。

    “没错。能做非常之事,才是非常之人。不过他所做之事放在今日说来可能有些与众不同,但在那个时代却似乎是稀疏平常的,因为那时候蔑视礼教狂傲不羁才是主流,这也是那个时代名士辈出的原因吧?”

    程咬金并不理解苏游的感叹,却还是点了点头。

    “据说王徽之进京时,泊舟于清溪侧,正值桓野王从岸上经过。二人素不相识,但船中有人却认出了野王,王徽之便请人对他说:‘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此时桓野王已是身份尊显,却仍是十分豁达,即刻下车,蹲在胡床上为作三调,弄毕上车而去。两人至始至终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真不愧是名士。”程咬金并不知道王徽之是谁,但那并不碍于他的感叹,何况还有刚才苏游对于名士的注解呢?

    “那你想做这风流倜傥来去自如的名士,还是想做那同样无拘无束且能够大口喝酒大块吃rou还可以用大车拉女人的山贼呢?”苏游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当日程咬金的感叹,不由得抑郁他道。

    “这个,还真不好抉择。”程咬金挠了挠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其实他的内心里早就有了选择,但他不会很傻很天真地以为,名士你想做,想做就能做的。

    “你这孩子。”苏游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认真cao纵着马向营地狂奔起来。

    此时天已擦黑,初秋的傍晚轻风徐来,苏游无比惬意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他已经算计不出有多久没有像如今这样无忧无虑了,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他被杨瑓收留的那天开始,便已注定了他的生活轨迹。

    可是这忙碌,却是碌碌无为。

    最开始的时候,苏游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找到儿子苏云帆,可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儿子做出的努力,可结果呢?做得越多,他越感觉与那个相依为命的孩子越远。

    直至他被齐王举荐做了朝廷的官吏,然后他就遇见了来雁北,但那时候他仍是浑浑噩噩,甚至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而东躲西藏,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发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于是他为了脱离齐王而努力,于是他无意中发现了白衣弥勒……

    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则更像是无头的苍蝇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他与杨瑓的关系仍然藕断丝连,杨广对他表面看重却也不肯委以重任。

    马球队的队长,又算是什么呢?

    “先生,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呢?”苏游正胡思乱想,却听程咬金一声低呼。

    苏游顺着程咬金所指看去时,却见路边几十丈外有三五间小草屋,草屋周围则有几片绿油油的菜地,菜地上两个黑影正探头探脑地也不知意欲何为。

    “他们难道是要偷菜吗?”苏游随口而答,说完后才发觉自己这回答有多么的白痴。

    “谁那么白痴去偷菜啊。”程咬金一愣,随即反驳道。

    “小心祸从口出,你这不负责任的话可得罪了一大批人啊。”苏游笑着吐槽了一句,随即又正色道,“此时屋中的农夫应该回家了啊,偷东西不应该是这个点吧,莫非是要明抢?”

    “咱们过去看看?”程咬金虽是征询苏游的意见,却已翻身下马,对于见义勇为这种事,每一个热血男儿都不会熟视无睹的,尽管中国古代的法律极少有提倡见义勇为的。

    苏游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下了马,如果他独身一人,或许会有可能悄然离开,但在程咬金面前他还选择胆小怕事的话,他这先生还想不想混下去了?

    苏游和程咬金在篱笆外栓好了马后便翻过篱笆潜了过去,那两个黑影却似全神贯注的样子,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小贼!受死。”程咬金一声断喝,早就拿在手中的两把板斧随即出手,下一秒已经架到了一个灰衣人的脖子上。

    苏游的出手也是不慢,早就出鞘的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另一人的后心。

    活口留一个就够了,活捉和杀敌显然是前者更难,战斗力偏低的苏游理所当然分配到的是杀敌的任务。

    在程咬金的先声夺人之下,又加之苏游出手原本就很快,所以他的目标很快就中了一剑;但程咬金斧下的人却是一个懒驴打滚,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逃亡。

    程咬金冲着去追时,中了苏游之剑的人却拼尽全力抱住了程咬金的双脚,这使得程咬金向前一个踉跄,再起身时已经无奈地发现那人早就翻过了围墙,随即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你小子倒挺讲义气。”程咬金回身看到地上那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汉子,狠狠地说道。

    “他们是突厥人。”苏游看着程咬金跌倒,随即也冲了出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

    “他的马便栓在那。”苏游淡淡地说道,他没有继续说关于因马蹄铁而吃一堑长一智的经过。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问问不就知道了?”程咬金不再纠结苏游看马识人的超能力,随即走近被苏游刺中的人,然后又无奈地说了一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