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赤精王暴仓的一身修为，得益于一位隐者。那隐者曾亲自传其灵魂功法。功绝为《炎绝》，对应的法绝为《筝绝》。隐师曾言，此绝为无上法，于魔兽而言，灵智诞生便可修习，随修为提升而渐入佳境，即便功参造化，也无不可。此功法总称为《炎筝赋》。其中的法绝为心境修炼之无上法，谓为真正的神阶功法。 何谓真正的神阶？真正的神为九天之上的神族，只是在上古之前被打落凡尘罢了。此无上之妙法，又岂是人间伪神失落之残卷可比？ 暴仓记忆如新，彼时隐师曾于忘忧山的隐地之中亲传此法。那时他还只是一只幼兽，蹲坐于隐者身前，聆听传道之音。彼时之音，言犹在耳。 ……筝入渐境，音无瑕，韵无辑；铮铮律动魂不休，力入隐情于无迹；静适思极悠远，幽怨感入心涧；凝坐如敬亭山，音符动指间，忽而行云流水、骤而铁马金戈，空冷如入虚境、敛止老僧入定，雄壮似排山倒海，飞扬若云鹰长鸣。令人心境如御驰天马，突发于千里之外、忽归于所发之地，始终如一，了无痕迹。所谓参大道之机，而入造化之境，概尽于此…… 昔年之余音萦耳不绝，暴仓颓然之身渐化至豹子般大小。他心中一叹，法象天地，终不过是一场虚妄，便如这魂海无涯，也跨不过这光阴之壑。 魔兽之未来，何人能解？真可谓友之，唯玄天一族；敌者，亦是玄天一族。当初不可一世的魔兽之主，终被岁月磨砺得傲骨无存。 他终究还是匍匐于地，向云灵道：“我相信的，唯你云灵一人！决非十二具将要入土之枯骨，只要你承诺！你所提任何条件我皆可应下！”满眼企求之色，哪还有一丝魔兽之王的风采？ “唯有一解。”云灵望向虚空之中，似是不忍与赤精王对视一般。 “何解？” 云灵沉声道：“魔兽围栏向我族开放。” 魔兽围栏？赤精王暴仓有些欲哭无泪。那可是族中之根基，岂能轻易向异族开放？ 那围栏乃是族中精英弟子历练之所，若向玄天族开放，必然开启中低阶魔兽与玄天弟子的争端。想必到那时，诸多麻烦事缠身，再加上玄天族的蛮横霸道、不通情理的天性，后果将无法想象。 暴仓面色复杂道：“云灵可知那围栏之中是何景况？” “围栏之中究竟如何，我无需知晓。若以大局观之，此为必然之举。人族有言，文辨安危，武力攻守。值此咒天大陆安危未定之时，你我两族必然要一致对外。若你不能让出围栏部分利益，想必你眼中的十二具枯骨，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你可知，仅憾山一人之力便可御动这咒天大陆，究竟为何？” “为何？” “十二护法已身祭法阵之中，若非如此，憾山于入阵瞬间便会灰飞烟灭！” “竟然如此？！”赤精王暴仓心中大动。心道，果然，当初他怎么也想不通，那憾山即便再强大，即便是加上阵法之威，也无法掌控如此域界游离于虚空之中。原来如此，居然这背后竟有十二护法身祭之事。略一思索，便已心中了然。 “既如此，那围栏便向玄天族同时开放，只是，这名额——为大局考虑，我族可让出三成。再有，你我万年情谊无价，大道机缘亦不可多得。我私下做主，额外让出两成作为魔兽一族的诚意，你看如何？” 云灵面色沉静，令人不知其所思。她目光虽说锁定于暴仓，但神魂似乎已游离于天外。 洛辰修心中却不再安宁。魔兽围栏，他闻所未闻。但现在听来，似乎那围栏可与问天塔等价论之。他暗道，族神不会是同他一样被惊到了吧。 果然，云灵沉默半晌，方自沉思中醒转，道：“此话当真？” “暴仓所承，可有失言？”暴仓心想，我便不信，以半个围栏的代价换不来玄天族举族护佑！待天地之力侵入，到了我魔兽一族真正崛起之时，再论今日之辱也不迟。 “云灵自然不疑你，但诸位神骨却未可知。若是能交换质子，此事可成。” “无妨，我族地界内之骄子，任凭挑选！”暴仓心知，此事是藏不得精明的。有憾山指认，想必伪装之法也无用。既然已不设防，便不如直接明了来得干脆。 “依赤精王之见，何人为好？” 暴仓最是看不惯，玄天族乃是一强族，又并非人族，为何非要学那人族玩弄心机？也罢，他也不想立刻将此事定下。 于是，略有所思道：“昔年，我师曾言，识人之面，却不闻其名，可惜rou身终有归祭之期；识得大道之法，却不闻前人之名，不过，道法之理终会永存，后人总能追溯其源，识得其人。由此可知，rou身与名望，之于光阴而言，终是短暂易逝。唯有道法方可不朽。” 云灵略有不解，赤精王此言到底何意？ 暴仓道：“既为诚意，之于我族之生灵，除我之外，还有何人为质子，更为合适呢？” 洛辰修呆住了，这赤精王不会是疯了吧。就算云灵祖神应下此事，最终也无法成为事实啊。这算什么？魔兽一族投奔玄天族？ 云灵微微一笑，道：“依赤精王的意思，还有比交换质子更好的办法？” “我暴仓，诚，必当意尽！我族有神阶功法《炎筝赋》，其中《炎绝》之于玄天族并不适合，但《筝绝》作为灵魂修行巅峰之作，我想云灵你不会拒绝。” 云灵心中意动，但一转念又疑惑道：“那我玄天族当以何物交换？” “我亲自验选一人便可！” “好。云灵定当鼎力促成此事——” 那胡图不知何时跑到族神的旁边，面向暴仓道：“小的愿为质子！” 话还没说完，便被洛辰修像拖死狗般向后方拉去。他心道，没听赤精王说吗？你小子骨骼并不清奇，器宇也不轩昂，且毫无慧根，乃是万中无一的修炼蠢才？！如今你跑上去给族神丢脸吗？ 但云灵却不这么看，扫了一眼在洛辰修手中挣扎的胡图，如同看两个玩闹的孩子，满脸的欣赏之色。 赤精王迟疑道：“质子？你小子是没希望的！若你对那《筝绝》有意，做我的徒儿倒是勉强——” 胡图还未待暴仓将话说完，便挣脱洛辰修的纠缠，几步奔扑到暴仓的面前，高呼道：“徒儿！拜见师父！” 在胡图的感知之中，这一刻恍若静止了一般，他如同听到了老父的教诲：喜自心生，放眼皆是善意，好运终将不期而至，此为小人之意；心情愉悦，方可由己及人，拉近彼此，挽天涯为咫尺。喜境大成，可悦一方人，当为大才！ 胡图从六岁始，便将父亲的教诲铭记于心。虽说，他认为父亲只是一文不名的小商贩，但在父亲心中却有一个大世界。 在他看来，赤精王口中的围栏只是一个有形的小世界罢了，而他心中的世界却是无形的。此时，他心中的情感正在筑起一道无形围栏，欲将众人围困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