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孩子，不要嫌我唠叨，我说话总是快不起来。 是啊，我多么希望我长不大？还是那个整天混迹于丞天城的大街小巷中的小混混？可我不能，我也不能摆脱这时光之力，对于一个凡人来讲，时光的流速还是很快的。一位圣人却说，时间之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即便是仙和普通的凡人并没有任何差别。 你也许会奇怪，其实，奇怪的又何止是你？自从被困到这里之后，我想了许多年，可我一直也没想通。对于仙来说，时间是永恒的，因为仙有太多的方法提升自己的生命而无限延长时间，又怎会与凡人一样呢？这真是个让人困惑的问题。 直到我被时光风暴卷到这里之后，我才注意到，那些仙，活的并不如意。当然，这里是规则之外，不能以常理论之。用时光使者的话说，那些仙是有罪的，他们剥夺了太多大道精华，致使道基过早崩坏。 唉，这些我一点儿都不懂。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来到这里之后，我去找过时光使者。我就说啊，你看我劳碌了一辈子，一时间让我闲下来，这浑身都不得劲儿。您看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计？ 时光使者很为难，她说缔造规则还不是我能插得上手儿的。听她那么说，我的心情都不好了。我说，这天地之间三百六十一道，却无一道是属于我的，我的存在不就是个累赘吗？ 时间使者说呀，这天地之间将来无论有多少道，都会以我的道为中心。我就不明白了，我一个凡人，哪儿那么大能力呀，敢居于仙人之上？她又说，这世间便是真有十万大道，那也是人间之道。那些道无论如何纵横交错，也离不开人间道的支撑。她说我就是这人间道上最大的一块基石。我只要静静的守在这里，看着众生就好了。让他们不要被规则伤害，护佑他们平安。我说，您放心，在人间之时，我应娘不过一介布衣，还不是将那天也遮了去？！ 我应娘，如今已经身在这规则之外，但还是改不了以前的性子。无所不应，但，凡事儿，应下了，我就要做好！ 我记得，那天，天很黑。有个人忽然闯入我的房间，当时吓了我一跳，因为那人的装束，明明就是位神隐者。 “小姐，是我……”说着，他就昏了过去。我伸手抱住他，那时我才发现他的后背上插着七支赤羽箭。我很紧张，但又不想叫下人，因为那样会惊动姑妈。若让姑妈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我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可是，这救人的法子，我也不成啊？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思索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敲开了那扇门。那扇我一直都不想敲开的门。 鉴君看起来变老了十岁，这让我很诧异。 “应娘，今日找老夫，难不成是有事相求？”说着，鉴君咳声不止。 “爷爷——应娘的确有——呃，是要救一个人，还望爷爷不记前嫌。”我陪着笑脸儿，自己都觉得假。 “丫头，此事过后，还是放老夫归去吧。你的事，老夫只当作不知。想我鉴君守护慕容家两代，一万零三百年，我死不足惜，只是那慕容别所信任之人少之又少。你要相信，他只在意天下苍生，至于这皇权归属，我鉴君在此发誓，韦氏血脉，慕容氏决不干涉。” 我的心一动，我问：“你如何确定，我是韦氏血脉？” 鉴君道：“救人要紧。” “……”我都忘了还有一个要死的人。 那鉴君竟然瞬间变得年轻了许多，惊得我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是什么状况？难道，这数月以来，鉴君都在伪装？ 鉴君笑道：“自当年那番奇遇之后，我所增加的可不仅是寿命。” 我很快就静下来了，因为紧张对我毫无意义。人这一生有很多紧张都毫无意义，只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罢了。就如同敏感一样，你对他人的言论太过敏感，导致你的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无聊的自我争辩之中，毫无意义。 鉴君只用了一滴血便救了扶择，还在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鉴君在灯下展开来，那是一个惊天大秘。 一向淡定的我，手扶桌案愣怔不醒。在那张纸上，我象是看到了十几年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个年轻的侍女，手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应该就是姑妈和我了。床上那喘息不定的女子，怎么看都像是另一个我？！我望着她，浑身发冷！ 那女子定了定神，似是忍受极大的痛苦，正色道：“如娘，应伊自幼便是吃着您的奶水长大的。如今，我已无可信之人，只能将这孩子托付给您。” “素娘记下了！可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 “我希望她平安长大，到那时能够应下一份倾天的差事。便唤作应娘吧！” “素娘记下了！可公主您今后该怎么办？” “可叹我生为女儿身！”说着她咳嗽起来，很久后，平静道：“父皇不想与东炎国再起战事，便将我许配给东炎国的世子。听说他是个草包王子，这也不是件坏事。若有一****能够卷土而来，希望他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要令我失望才好。” “素娘记下了！待应儿长大了，我要将公主的事迹讲给她听，我要让她变得和您一模一样。那纵横之术，素娘自然是不通的；但做人的道理，素娘还是懂一些的。” “我不配做她的娘！”说着，竟流下泪来。继而又哭喊道：“这肮脏的别院，在我离去之后，你便派人一把火将它烧了吧。我走了，便还它个彻彻底底的干干净净！” “素娘记下了！可，素娘该如何与公主联系呢？” “你且于丞天城中寻一安身之处，数年之后，待我掌控东炎国之时，再与你联系。” “素娘记下了！可……”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张以幻术加持过的纸张，能将人的记忆封存。哪怕千万年，始终如新。这世上的奇妙之事太多了，我应娘便是在好奇之中度过了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日子。但从看到那封信开始，我眼中的一切美好，似乎都被撕碎了。 我不想回忆那些事，我只能这样想：身为生灵的我们，本不属于那个世间，但我们却因那个世间而存在。我们来自规则之外，我们的目的是破坏规则，保护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