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宴

    人类的第二次文明在官方的教材中被定名为“诺亚文明”，但私下里，人们更喜欢用“山寨文明”、“考古文明”或者“寄生文明”来形容自己所处的时代。

    因为新文明无论语言、文化、科技乃至娱乐都是源自对公元文明的模仿，就连名字也是取自公元文明时期“诺亚方舟”的故事，新文明对前文明的依赖可见一般。

    著名讽刺小说家马克曾经在书里写到“这个时代从来都没有什么伟大的发明家，那些依靠军队四处挖掘遗迹，自己却躲科学院的奢华房间里坐享其成的人，充其量也就是群作弊学家，他们除了模仿和抄袭，其他什么都不会。”

    模仿注定无法超越，但却能极大的加快接近目标的步伐，所以新文明仅仅用了一千多年就几乎追上了公元文明差不多发展了近六千年的科技水平。但凡是有利必有弊，正因为新文明发展的快速和机傀的存在，导致新文明的科技发展出现了极大的不均衡。

    无论地域与地域之间，还是领域与领域之间，都有着极大的差距，特别是军事科技与民用科技之间，虽然公元文明时期，军用科技一般也都要领先于民用科技，但绝对不会没有现今这样近乎畸形的不对等。

    这种不对等很大程度上也源于前文明公元2050到公元2060年之间爆发的无纸化革命。由于公元2060年之后前文明所有的书籍与文字载体都实现了数字化，而现今人类又一直无法解读这些数据，所以对于公元2060年以后直到公元文明毁灭（学者推断大约是公元2350年左右）这近300多年发生的事，出现技术，现在的人都无法获知。

    这就造成主要以改造机傀为主，几乎已经可以和前文明毁灭前媲美军事装备，与只能使用公元2060年以前技术，很多基础设施建设还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的民用设施之间，几乎拉开了近300年的科技水平。

    所以当原本金碧辉煌的餐厅突然变成满是湖光山色露台时，南博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瞬间就猜到这间餐厅所有的景物都应该是光影模拟的产物，只是在心理感慨了一下，如此稀缺高仿真模拟设备被用在餐厅装饰上，着实有些浪费，毕竟活在这一时代的人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科技的差异性，对于突然出现“黑科技”也已经些见怪不见。

    ……

    ……

    南博将一块刚刚切下鲜嫩牛排送入嘴中，合上双唇，保持着同样的律动，认真的嚼了12次之后才咽下，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高脚杯的杯柱，拇指再轻压于食指上方，才将酒杯举到唇边，轻品了一口特地为他准备的无酒精葡萄汁。

    南博的动作虽然还不能用优雅来形容，但也已经不会显得生涩或粗俗，至少与这餐高雅的宴席已经没有了违和感，加上修身剪裁衬衫，和冰蚕丝材质的红领结，让人感觉它就是一个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少年，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参加可以用得上“宴”这个字的午餐。

    南博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将上层社会的餐桌礼仪掌握的这么好，自然不是因为张彻寒一路上教得多好，而是源自他对细节的观察和模仿能力。

    虽然无论是公元文明还是现文明，都会流传着诸如王子或者霸道总裁因为平民女主角“率真”的吃相，而义无反顾的爱上她的故事，又或者一身“王霸之气”的男主角以风卷残云的吃相招来贵族鄙夷和侮辱，然后又用自己的“金手指”痛快打脸对方的桥段。以至于有很多普通人脑海里总会形成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有机会参加尊贵的宴席，一定要用粗俗的吃相来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

    但南博没这么做，他坚持认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表现自己是一件愚蠢的事，结果一般只有自取其辱，而且即便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他也不愿去尝试，因为按前一个故事来说，他旁边的娜娜显然更符合些，而且他也不觉得勾起权贵女性对自己兴趣有什么好处，特别是在座的权贵女性只有赫连娜和冷凌夜两个人。至于后一种桥段，虽然南博对自己的智慧颇有自信，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具备打脸在座任何人的能力，而且无意义的树敌明显是愚蠢的表现，讨厌一切愚蠢的他自然不会为了一时爽快去做这么无意义事。

    南博的此刻的想法很务实或者可以说很世俗，他只希望自己能利用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与这些掌握着整个华夏的权力阶层建立尽量多的联系，已谋求对方能在寻找自己meimei的事情上给予自己帮助，即便这种帮助只是施舍，也无所谓，对他而言，只要能找到meimei，他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甚至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

    所以开餐之后，南博没有急于动筷，而是仔细观察江白源，遇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他习惯选择周围最擅长这个领域的人进行完美Copy。

    所以南博此刻便是在尽量的完美的还原着目标的每一动作，包括对方拿起餐具的顺序、姿势、角度，用餐的顺序，每次取餐的分量，甚至连咀嚼的速率和次数都保持与对方一致。

    在娜娜插话之后，众人就停止了国事的讨论，再加原本有些严肃的皇家风格餐厅换成了大自然中的露台，先前压抑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在礼貌的问候，冷热适宜的寒暄之后，精致的菜肴也陆续摆上了餐桌，由于陆莽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紧张的太子宴又回到它原本的节奏上。

    人本性都是向往自由的，而上流社会的宴会规则繁多，就连品尝菜品的顺序都有着规定，自然很容易让人感到倦怠。不过存在即合理，何况是横跨两个文明，存在了近万年的餐桌礼仪。

    宴席刚开始不久，南博就发现了这种规矩繁多的贵族宴席中蕴藏着的许多古老智慧，譬如按时按量呈上的菜品，于人身的很多特性有着某种暗合，不但有益于健康，分量上很好的把握了过犹不及与未能尽兴之间的分寸，让人在品尝完一道菜品的美味之后，依然能保留着对下一道的期待。

    菜品的上桌的时间，更换的时机也似乎很有讲究，很好的把握了宴席谈话的节奏，既然给人留下交流的时间，又控制了每个人发言的时长，既不会出演一个人一直讲个不停让人烦躁的局面，又能保证席间的每一人都有从容说话的机会。

    所以即便开席以来话题，基本都是在对着不善于言谈的娜娜提问，但由于发问节奏并不密集，再加上南博诱导和翻译，江白源等人终于迎来与娜娜的第一次愉快交流。

    但经过十几分钟的提问与回答之后，江白源还是略有失望，因为娜娜对于他最关心的老师似乎也所知不多，根据她提供的零星信息，也只能知道江白源的老师曾经以“克浓博士”这样的一个身份潜入了帝国的一个神秘组织，并在不久前窃取了这个组织的机密，然后交给娜娜，让她带到华夏来找江白源，除此之外，娜娜对江白源老师的事都似乎一无所知，就连对方是否一起成功逃脱出来都无法确定。

    相比江白源的失望，南博反而意外的从这十几分钟的对话里获得很多信息。

    比如他大概确定娜娜的来历，应该就是江白源神秘的老师所潜入的组织中类似实验体一类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江白源的老师用什么方法“策反”了她。这与南博之前猜想娜娜是“改造人”的推断基本相符，不过他仍然有疑惑，因为一直在好奇吃着各种甜品的娜娜，明显能像常人一样进食，这就表示她不是一个披着人类外表，但内部全是金属和齿轮的“机械改造人”，而是一种更接近人类本身的存在。

    通过几次的接触下来，南博也发现娜娜虽然有些冷漠，但这种冷漠与无法能产生感情的机器人不同，他能感觉到娜娜其实是有喜怒哀乐的，只是似乎不大会表达，而且造成她不会表达感情原因也不是什么身体缺陷或者心理障碍，她似乎只是缺乏用语言和表情表达情绪的经验而已，因为在情感处理方面，很多时候娜娜都表现出像幼童一样的无常识状态与学习状态。所以南博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结论，娜娜以前可能是生活在一个没有情感的世界里。

    不过比起娜娜的身份，更让南博吃惊的是江白源老师的身份，通过赫莲娜的几次发言不难确定，江白源一直挂在嘴边老师居然就是华夏最传奇、最神秘的人物——千面鬼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