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浮一如水中茶

    次日清晨，按祖制薛玫应到皇后处请安，穿一袭葱绿暗花云锦褂子，三千青丝梳成简素的流云簪。不施粉黛，仅是额前轻点朱砂。出了延禧宫，因正值春天，百花齐绽，走在路上看着花朵的长势也是喜人，看着就喜欢。看着它们，薛玫的心情也是无比畅快。柔儿许是也和薛玫的想法一样，走到花儿面前正欲要摘一朵花往髻上戴、却正巧被薛玫瞧见。薛玫忙一把将柔儿拦住，柔儿委屈的看了看薛玫。薛玫见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发觉是自己太过谨慎了，不过这在宫里谨慎点自是好的。于是轻声对柔儿耳语解释道：“柔儿不可，这御花园里眼线颇多，谁的人没有？我现在只是个贵人，这随便出来个人都比我位分高。若是被有心人找了茬，你我都无好果子吃啊。”柔儿听完忙惊险的摸了摸胸口道：“多谢小姐提醒，柔儿记下了。”

    薛玫看着柔儿乖乖听话也是高兴，但是方才未遂得柔儿意有些内疚，笑道：“等我们回去了，咱们院里的花随你摘，怎么样？”其实院子里也没多少花，只是这样说着，柔儿听着嗯了一声，然后开心一笑，刚才的阴霾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着她这样无忧无虑，薛玫心里也是高兴。

    这时从另一个路口出来了一位妖媚丽人。一双美丽的狐眼下，英挺的鼻子不似女子，倒像男人般。一张性感微翘的嘴唇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此刻却在注视着薛玫的样貌。笑魇如花。便知那就是以媚，行深宫的韵嫔林芷萱。也就是她能从宸昭仪那里分来一杯羹，在宫中多年仍是有宠在身。薛玫忙俯身跪下道：“嫔妾薛玫见过韵嫔娘娘。”

    “免礼吧，meimei是这届选上来的秀女吧？怎生的如此俊俏啊”韵嫔怔怔看了薛玫一眼轻叹道。

    薛玫见韵嫔称自己为meimei，也笑道：“meimei样貌远不及jiejie。”见韵嫔也走此路，又道“jiejie也是去皇后娘娘哪儿吗？”

    “是啊，听闻你们昨日殿试最高的封到了良媛呢？好像是宸昭仪娘家姊妹呢。叫什么良钰。成meimei这般美貌为何却只封到贵人呢。”韵嫔笑着道。可是那双细长的眸子似是无意似是有意的却是想要看穿薛玫。

    得知此次选秀最高得封竟是那李良钰，怪不得当时皇后不悦了，昭仪本就得宠竟又将自家姊妹也送进宫来。又听闻自己的得封不如别人薛玫心里本来就有些不悦又被人这样问起，一向心高气傲自是感觉难堪，而韵嫔却是带着这样的语气问自己，薛玫心里不禁想起进宫前娘亲说过的话：后宫女子大多心机深沉，尔虞我诈，这位韵嫔也实在好玩，怎么这样，才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直白露骨的话？但是薛玫又略一思量索性恭敬也道：“嫔妾不知jiejie为何有此一问，且位分又岂是自己能做主的？嫔妾的位分是昭仪娘娘帮嫔妾求来的。嫔妾亦也很满足。时候不早了，嫔妾也要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了，去晚了可不好。”

    见薛玫说话滴水不漏，一套官话，找不出破绽，竟将昭仪也扯了进来。韵嫔心里也有些讪讪，但面上却看不出来丝毫，轻笑道：“也好，本嫔也是去皇后那里。meimei就与我同去吧。”

    语毕未等薛玫回话，又对自己的贴身丫鬟倚兰道：“给成meimei准备坐垫，与本嫔一同坐车前去凤仪宫。”继而又对薛玫道：“meimei可不要推辞了。”

    见此薛玫也不好拒绝，况且已经耽误了时辰走去可能也来不及了。便也笑道：“那劳烦jiejie了，meimei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一齐到了皇后的凤仪宫，薛玫看到李良钰已经来了，还和一个眼生的女子坐在一起，估摸不是这届秀女。怪不得是昭仪的meimei，宫中的关系确实不错，李良钰自然也看到了薛玫见薛玫与韵嫔一路过来。脸上有些惊讶，却又作未见韵嫔般怪笑道：“成meimei可来晚了，今儿个可是咱们第一天正式向皇后娘娘请安，莫不是meimei不愿起来？”李良钰讥讽道。

    就这么一句话就给薛玫扣上了个藐视皇后的罪名，薛玫气度再好也还是不免有些生气，正要开口却被韵嫔抢了白：“是本主在路上见了徐meimei，很是喜欢。便留她多说了几句话，也要像meimei报告吗？好像我们也没有迟到吧？哪儿来不愿起来之说？”指着宸昭仪的座位道“这不，昭仪jiejie也还没来啊。那依meimei之说…”

    听到这么一说，李良钰也不真是笨蛋，自是听出了韵嫔的话外之语，也无话答应，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

    皇后凤目待睁不睁，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些，只从口中慢悠悠说道“：都归座吧，早了晚了什么要紧？请安重在有心，不需在乎别的。”李良钰如同获赦般笑道：“皇后娘娘圣明，是meimei逾越了。”

    皇后微微一笑，着实国母之风，半合的哞子此时睁到全开，目光扫视一周，落在薛玫的面庞上“：成meimei在宫中住的还习惯么？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奴才们不好也只管说，不要外道了才是。”见皇后如此亲和对自己说话，薛玫忙甩开方才对李良钰的不悦，谦卑道：“谢皇后娘娘，嫔妾住的很是习惯，也不缺什么。谢娘娘如此费心。”

    皇后唇边勾起的亲和而平静的笑意，给人的感觉越发沉稳大方，见她低头轻抿一口香茗，点头言“：meimei既能习惯，本宫就放心了，倒也不必谢，代陛下关心妃嫔，原是我份内之事”

    薛玫见皇后喝着茶，却是不大喜欢的样子，遂又笑着对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家父从关外带回了极品普洱茶，听闻娘娘爱喝，便都带来了。”

    “柔儿，把茶拿出来，我要亲自给皇后娘娘还有jiejie们泡茶。”泡茶是很讲究泡法的。一般人很难控制。

    皇后娘娘还未开口，林婉仪不解道：“jiejie为何要亲自泡茶呢？”薛玫含笑道：“水一入铫，便需急煮，候有松声，即去盖，以消息其老嫩。蟹眼之后，水有微涛，是为当时；大涛鼎沸，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则汤老而香散，决不堪用。”以上说明，泡茶烧水，要大火急沸，不要文火慢煮。以刚煮沸起泡为宜，用这样的水泡茶，茶汤香味皆佳。柔儿茶艺尚且不精，并不能泡出这种茶水”

    众人未置可否之时，皇后却拍手赞道：“薛meimei果然深知茶理！不瞒meimei说，本宫最是好这茶道，可惜宫人多是不通，只做解渴之用，没的浪费了好茶，喝着也无趣。这她们哪儿知道这其中的妙处？哪儿明白这亲自泡茶也是乐事啊。今儿既有好茶，就少不得劳烦meimei了，本宫与她们偷个懒，坐等普洱！”

    待薛玫泡好茶后，丫头把茶端到众人面前。此时，宸昭仪也来了，众人行了礼便都坐下了，见薛玫泡了茶。宸昭仪也好奇的端起一杯碧绿的茶水，细抿一口，赞叹的道：“果真是好茶啊！这是用什么泡的啊？”

    见昭仪称赞茶好，李良钰和坐在她身边的女子也都在一旁附和着。薛玫见到自己的茶受到夸奖，脸上不禁露出了骄傲的笑容道：“回昭仪娘娘的话，此茶乃是极品普洱茶配上雪水精烹而成的。”伊才人听了又抿了一口茶才惊呼道：“嫔妾还从未品过如此之美的茶呢。舌尖感觉到一丝甜味，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轻松快慰。”

    皇后细细的品着茶，半天方道：“本宫做女儿时，也经常自己泡茶喝，入宫后诸事繁杂，竟再无此乐事，今日喝了成meimei的茶，仿佛又回到从前似的。只觉沁人心脾！”

    “谢谢jiejie们夸奖，也谢谢meimei们的赞赏。”言毕对皇后笑着。

    皇后轻轻一笑，放下杯子揉了几下肩膀：“罢了，安也请了，茶也品了，本宫有些倦怠，meimei们且散了吧。”说话间一个眼神向薛玫飘来，示意薛玫等等在离去。薛玫见皇后给自己的眼神，心领神会。便故意慢吞吞的离开。刚出凤仪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倩影姑姑遂然追上薛玫道：“皇后娘娘请成主子议事。”

    笑着对姑姑说道：“请姑姑带路吧？”

    重至凤仪宫，皇后并不曾休息，而是精心地修剪着一盆牡丹，见薛玫过来，笑嘻嘻地道：“本宫素来不喜欢人多，吵得心里怪烦的。倒是弄弄花草来得自在，”话到此处，微微顿了顿，“尤其这牡丹花，本宫不需假手于人。”宫中无人不知婕妤圣宠优渥，一直有协理六宫之实，话说到这里，薛玫不禁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却又不敢乱猜。忙道：“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依旧弄着花，笑言；“meimei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本宫的意思？话说的白了，倒没意思。大概，不需本宫多言。”她一双丹凤目再次向薛玫飘来，接着说；“本宫看你第一眼便知你蕙质兰心，皇上也极为看好meimei，本来商量着赐良媛之位，谁知横生枝节——”见皇后这样说，薛玫心里一阵清明。原来皇后娘娘是要栽培自己，拿自己来与昭仪斗。薛玫的心中虽然万般不愿，但她知道皇后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试问后宫之中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确是只有皇后最稳，最不会倒，自己现在只是区区贵人之位，的确需要寻觅一位大树来依傍，而皇上的宠爱又是是今日有、明日无，并不可靠。而太后也已经放权，不多过问后宫之事。而那昭仪殿试时曾公然向自己示威，想必也是眼里及容不得沙子之人。

    想到这里，薛玫心里也有了主意。于是恭敬道：“臣妾不敢亵玩牡丹，却愿做护花爱花之人。”（5555555555这里的话被和谐掉了。可怜兮兮的过来改）

    听薛玫这样说，皇后也无几多欢喜之色，想来是她意料中事：“meimei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怕是将来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了。看meimei面泛红光，眸中桃波涌动，想必是好事近了。”

    薛玫听皇后此言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初入宫闱，如能得皇后眷顾，那是再好不过了尤其是昭仪她们已经表示了不喜欢自己，心知皇后以后会帮助自己。也不客气道：“臣妾谢娘娘。”

    皇后抬眼看了看薛玫，笑言道：“meimei好好准备吧。”又对倩影道“去拿来去年太后赐本宫的那只白玉镯子，送给才人吧”薛玫见皇后还拿东西赏自己，心知现在皇后是拿自己当自己人了。忙笑着接过。道：“臣妾谢娘娘恩典。”那边皇后点了点头，轻轻摆了摆手，这自然是送客的意思了。薛玫会意道：“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