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河魁笑
神龛前的蜡烛,犹如一点鬼火,将神像照的血红。 “小男子汉,咬紧牙关,不准哭,知道了么?”爷爷说完,继续念着咒语。 那种难受,实在是难以表达,就像把肠子从肚子中抽出来,全身发虚,空荡荡的。 “好了。”爷爷说完,掐了一个法诀,在我眉心用食指一点,一股清凉之气直透心脾。 “爷爷,我冷。”那凉气无比阴冷,抵消了右臂的刺痛,浑身逐渐开始麻木。 爷爷一脸肃穆,并没有理会我的诉苦,而是抓起我的右手,用绣花针猛的将食指刺破,鲜红的液体冒了出来。 我冻得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至于手指被刺破,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觉,和刚刚右臂的刺痛相比,实在是不足为道。 “mama!” 秋霜在炕上挥舞着小手,嘴里轻声喊着。 爷爷抱起了秋霜,将我刺破的食指塞到了秋霜小嘴中,她不停吮吸着。 滋滋滋…… 随着秋霜的吮吸,食指传来的微微刺痛,一丝温和的气息涌动着,往我的右臂不停蔓延。 我抹了眼泪,看到秋霜小脸红润,似乎非常惬意。 爷爷拿开了食指,对我说:“以后秋霜就只认你,她永远也不会伤害你了。为了消除她的煞气,你要每天给她读《渡鬼经》,知道了么?” “知道了爷爷,我一定会小心照顾她,不让别人欺负她。”我含泪说道。 爷爷慎重地嘱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渡鬼经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不然将会有灾难临门。以后学会了鬼术,也不能用于生人,否则将会受到神罚,重者会遭天劫。” 爷爷说完,将秋霜递到了我怀里。 “爷爷,神秘是神罚,天劫又是什么?”我抱着秋霜,心里开始嘀咕。 “人道修行,会受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为五弊,财、权、命为三缺,修行道家术法者,大都要遭受五弊三缺。而鬼道修行,就会遭受神罚,天劫,天罚,谓之四断六苦。” “爷爷,什么是四断六苦?” 爷爷说道,所谓四断,就是断情,断亲,断友,断师。六苦者,罪念苦,恨缘苦,流离苦,孤心苦,舍得苦,生死苦。 听爷爷说了一长串,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秋霜听爷爷的话,咯咯直笑。 爷爷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秋霜的小鼻子,说道:“小不点儿,你笑个啥子。” 我闻到一股淡淡气味,怀里一阵热乎,低头一看,哭笑不得对爷爷说:“秋霜撒尿了,我的衣服被尿湿了,怪不得傻笑。” 爷爷找了干布,给秋霜擦了一下身子,衬好干净布,再用褥子裹起来。 屋外明月高悬,吹了灯刚要睡觉,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敲门声震耳。 爷爷披了棉袄,踏着布鞋去开门。 一会儿,刘鸿同爷爷走了进来。 “打听到了吗”爷爷看着刘鸿问。 刘鸿掖了掖破棉袄,搓着手哈着热气说:“打听到了,是个硬骨头呢,后台很重啊。” 爷爷说:“我早就料到了,他年纪轻轻就能在镇上当秘书,肯定不是凭真本事。再说了,若是没有一点根基,他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刘鸿点点头说:“您老说的在理,那家伙叫黄康,是个无赖,家里确实有些来头。 他老子是县革委会主任,叫黄爱国,为人还算忠厚,能为民做事。 母亲叫周海琴,是县罐头厂的厂长,非常苛刻野蛮,是个厉害的女人。 这女人家世也了得,父辈在中央有关系,而且是县里最大是首富,权势……。 黄康虽然是个无赖,却依靠母亲周海琴内外打点,在镇上谋得了差事。” 爷爷脸上带着怒气,问刘鸿:“你是说那黄秘书叫黄康?母亲叫周海琴?父亲叫黄爱国?” 刘鸿被爷爷的表情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问:“叶师傅,您难道认识那无赖?” 小树林时,刘鸿被杏花打晕了,并不知道黄香被害的事情。 爷爷细细讲述了一番,见刘鸿怒道:“这狗杂种真不是人,简直禽兽不如,这种人怎么就没被雷劈死呢。” “善恶到头终有报,时机未到罢了。”爷爷叹息一声,问刘鸿:“王胡咋样了,没什么事儿吧?” 刘鸿说道:“王胡被毒打了一顿,倒是死不了,没什么大事儿,过两天估计就能出来。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怪事,就是火葬场出事了,好几个工人喉咙被咬断,血液被吸干变成了干尸,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爷爷脸色大变,急忙问:“你是说人都被吸成人干了?” 刘鸿说:“我也是听说人说的,您老见多识广,是否晓得里面的玄机?” “不应该啊,杏花不是都没有血气了,怎么还会发生尸变,变成血尸呢?”爷爷一脸疑惑地说。 刘鸿急忙问:“您是说这是杏花干的?可她都变成一张皮了啊。” “这个事儿是大事儿,我明天得亲自到县里一趟,看看具体情况再说。”爷爷点了旱烟袋,吸了两口对刘鸿说:“你去找几个水性好的汉子来,到洮河里打捞黄香母女的尸体,先别告诉他们,就说是我找,有重要的事儿商量。” “行,我这就去。”刘鸿卷了一根烟,靠近油灯点燃吸了两口,匆匆离开了。 我听到要去河边,心里胆怯,尤其害怕一些跳河鬼。 但一想,爷爷离开了,家里只有我和秋霜,那才吓人呢。 我穿好了衣服,裹好了秋霜,爬在热炕上等待着。 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就听到了龙蛋的声音:“老刘,这大半夜的叶师傅找我们做啥,就不能明天吗?”
旁边人说道:“龙蛋,你小子是不是还惦记着小媳妇呢,都结婚一个月了,咋还这么黏糊?” 龙蛋说道:“你们一群老东西知道什么,躺在婆娘怀里,那就是最大的享受,一夜不折腾她,心里就痒痒。” 只听赵甲说:“龙蛋,听说你那活不行啊?” 龙蛋不服气地说:“不行?这是睁眼说瞎话。我一夜折腾翠兰十多次,她都跪求饶命呢。谁说我活不行,让他婆娘今晚来试试,看我能不能让她飘飘欲仙……” 一群人都拿龙蛋开心,说着浑话走了进来。 “大家都安静一下,别胡说八道了。”刘鸿对着身后的汉子提醒一句,对爷爷说:“叶师傅人到了。” 爷爷放下烟袋,站直身子也不寒暄,直接说:“大半夜打搅大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叫大家来,其实是到河里打捞尸体,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愿意的,就回去睡觉吧?” 龙蛋说:“叶师傅,打捞什么尸体,是不是咱村谁出事了?” 爷爷隐瞒了真相,简单说了一下黄香的事情。 刘鸿是个豪爽的人,眼力劲儿也好,对众人说:“打捞死尸很晦气,要是怕的话,就去抱着婆娘睡觉,也不能勉强大家。” 龙蛋说:“老刘,你这说的声那里话,既然都来了,哪能不去,再说了,老子这么好的水性,不大显身手岂不是浪费了。” 其他几人虽然不如龙蛋积极,但都是朴实的村民,也不退避。 扎了火把,往洮河边走。 将台桥下,火把亮着,将河面照的发黄。 “老刘,咱俩先下去找到尸体的位置,然后大家一起打捞,你看怎么样?”龙蛋对刘鸿说。 刘鸿道:“和我想的一样,正有此意。” 二人将火把递给了其他人,脱掉了衣服裤子,赤条条站在岸上,活动着四肢。 爷爷叮嘱说:“水下情况复杂,而且冬季河水太冷,容易抽筋,千万别硬撑。” 龙蛋嘿嘿一笑说:“叶师傅放心,我俩在水里那就是银鱼,难不倒的。” 说完,一个跃身钻入了冰冷的河水。 刘鸿也不落后,跟着潜入了水中。 夜风吹着,岸边红柳摇摆着,发出了呜呜低鸣。 “叶师傅,龙蛋他们怎么还不上来?”等了许久,牛耕问道。 爷爷捋着胡须,看着河水眼神飘忽不定,看起来非常担心。 “那是什么?”马明指着河水问。 我抱着秋霜,往河心望去。 一个黑色的脑袋在水里起伏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说不出的骇人,森白的牙齿张合着,发出了嘤嘤的哭泣,和夜猫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