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差不多是中午的时候,魏箩用过午饭,便说要去后头转转,金缕和白岚欲跟上去,被她拦了来。她道:“我走一会儿便回来了,你们不必跟着,庄子不大,不会走丢的,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彼时雪还没得像现在这般大,金缕和白岚又拗不过她,只好听话地答应了。 本以为魏箩很快就会回来,未料想过了一个时辰以后,仍旧不见她身影。金缕和白岚隐隐有些着急,眼瞅着雪越越大,便撑了一把伞去后院寻找,可是将整个后院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找见魏箩。俩人大冬天里急得浑身冒汗,询问了后院当差的奴仆,其中有一个奴仆说看到魏箩往后山去了,那奴仆本想叫住她,可是一眨眼她便不见了。 金缕和白岚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若是魏箩真去了后山,照现在的天气,是极其容易出事的……姑娘真是的,这时候去后山做什么呢?俩人刚想告诉管事,让管事去后山找人,没想到赵玠就回来了。 金缕和白岚双双跪在地上,知道自己有错,只是更担心魏箩的安危:“求王爷派人去后山找娘娘吧,天就快黑了,娘娘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一切都是婢子的错,婢子没有看好娘娘,甘愿受罚。” 赵玠眉峰低压,握紧了玫瑰椅的云纹扶手:“阿箩什么时候出去的?” 金缕道:“有一个时辰了。” 竟这么久!赵玠起身,命朱耿叫来山庄里的管事和所有奴仆,交代了情况,便安排大部分人手分别去后山寻找魏箩。底奴仆知道王妃丢了,不敢小觑,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条不紊地往后山而去。至于赵玠,他一个字一个字道:“将这两人和所有服侍王妃的丫鬟都关进柴房,若是王妃出了任何意外,便一一杖毙。” 金缕和白岚脸色一白,身子登时软了。 只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是以有人将她们带去柴房的时候,两人也没有挣扎。 赵玠举步走出内室,满面寒霜,接过朱耿递来的伞,虽极力让自己平静来,但神态中仍旧掩不住的焦急,“本王亲自去后山寻找,你留在山庄,一旦有任何消息,便前去通知本王。” 朱耿一惊,意识道:“王爷万金之躯,怎可因此冒险?还是让属去吧……” 赵玠不容置喙地打断他的话:“本王让你留,你听不懂么?”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魏箩出事,更不能坐在屋子里空等。若是等来什么坏消息,他大抵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朱耿顿了顿,屈膝道:“是,属谨遵王爷吩咐。” 赵玠没有回应,走向后院。后院有一条直通后山的魏箩就是从那里出去的,赵玠出了山庄,风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难以辨别方向。他迎着风雪往前走了两步,积雪已经淹没了脚踝,这种情况根本走不快,魏箩应当不会走太远。如今她不会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附近迷了路,回不来;二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赵玠不敢去想第二种可能,此时真是把这小姑娘恨得牙痒痒,这种天气不好好在屋里待着,非要跑出来做什么?若是他找到她了,定要按着她狠狠地打一顿reads();。 过去一个时辰后,所有出去寻找的人在山庄汇合,无一例外,全部没有魏箩的消息。 赵玠脸色愈发难看,将人递来的热茶一把摔出好远,热水溅了一地,“继续找!若是今晚找不到,明天谁都别想活着!” 此话一出,众人为了保住脑袋,不得不更加卖力地寻找。 赵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回屋换了身衣服,继续往外去。朱耿跪在他面前,恳切地劝道:“王爷,天马上就黑了,您留在山庄里等消息吧,再去恐有危险。” 赵玠置若罔闻,沉着脸从他面前走过。 此时外头的风雪已经停了,只是天色渐渐暗来,不多时,连山头的最后一点余晖都被月色吞没。山上的夜晚说来就来,几乎没有过渡,前一刻还是大白天,一瞬便伸手不见五指。 山间有狼,到了这时候还找不回魏箩,那只能是凶多吉少。 不止是赵玠,就连山庄里的人都揪着一颗心,毕竟现在他们的命是跟王妃系在一起的。再找不到,依照赵玠暴烈残虐的性子,明儿山庄里谁都别想活着了。 月亮越升越高,山庄里的人第二次回来时,全部心如死灰,在外头跪了一圈,等着赵玠处罚。 赵玠立在门口,脸色阴鸷得人,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门框上。门框不堪重荷,深深凹去一个拳头印儿。他此时已经没了训人的力气,闭了闭眼,嘶哑低沉道:“给我继续找。” 人面面相觑,接着站起来道:“是,王爷……” 这几天他们都领略过了,王妃是王爷的一块心头rou,是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平日起床都舍不得吵醒她,若是王妃忽然没了,不知道王爷会变成什么样。 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整个山头都翻遍了,还是不见人,十之*是出了意外。 只要能找到人就好,也算有个交代。 大伙儿心里都抱着这种想法,整顿一番心情,正准备再度出发,忽听廊庑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们在找什么?” 有如天籁。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魏箩好端端地立在廊,身穿石榴红蝶恋花纹滚边狐狸毛斗篷,底配一条牙白色的双襕裙子,身上无一点受伤的痕迹,就是头发有些乱,眼神也有点茫然,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魏箩看了看人们,再看向站在门口的赵玠,想起刚过来时听到的那番对话,回味了,隐约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赵玠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直到魏箩走到跟前,他才哑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魏箩垂眸,正好看到他靴子上的淤泥,想必走了很远的路,只顾着换了衣服,鞋子却是没来得及换,整个鞋面都湿透了reads();。她微微一顿,指了指身后的廊庑说道:“这屋里风声太大,我便在后面的房间里睡了一觉,那里地龙烧得太热,一不小心睡到现在。” 说罢回眸看向院里的人,想了想道:“都散了吧。”
人们如蒙大赦,仿佛濒临悬崖的人忽然被拉了一把,对魏箩感激的不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魏箩走回屋中,赵玠望着她的背影,少顷,也跟了上去。 魏箩绕过屏风,先是坐在金鸟兽纹铜镜前拆卸了满头珠翠,又走进里面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寝衣。金缕和白岚不在屋里,若刚才那些人真是为了找她,不难想象这俩人目的处境,一定是被赵玠关起来了。金缕和白岚是她的心腹,赵玠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伤害她们。魏箩走向床榻,弯腰掀了掀被褥,看样子是要直接睡了。只不过还没躺,腰肢便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搂住,那双手力道极大,狠狠一箍,便将她牢牢地箍进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 “我找了你很久。”赵玠嗓音沙哑,至今手臂都有些颤抖。 方才他真的以为她遇险了,甚至不敢想以后没她的日子,那种滋味儿,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魏箩转了个身,伸手将他推开。她站在脚踏上,勉强能跟他平视,问道:“你以为我离家出走了?” 赵玠这回倒是很听话,没有非抱着她,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不必回答,答案是肯定的。 魏箩抿了抿嘴角,许是想说什么,看了他一会儿,又慢吞吞地移开视线,“一码归一码,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以后就算我跟你生气,吵架,也不会离家出走的。”角落里的紫檀雕花架子上放着赵玠换来的衣服,湿哒哒的,甚至还往滴着水,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外面找了我多久?” 赵玠道:“申时回来的。没多久,两个时辰而已。” 魏箩记得她从后院回来时,恰好起很大的雪,那雪一看便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所以她才选择回来,没有继续逛园子。那个奴仆说看到的身影,想必是看错了。 他竟冒着这个大的风雪找她?不怕出事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魏箩头一次觉得赵玠傻透了,亏他平时还总说自己傻。她压上扬的嘴角,故意认真地问:“那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赵玠点点头,“那书生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品质败坏,委实该千刀万剐了。”见魏箩面露满意之色,他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瞧着她道:“阿箩,昨日是我说错了话,我从未那样看待过你,以后更不会。以前我们未成亲时,是我管不住自己,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同我置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便宜了我么?” 魏箩歪头,直视他:“你真这么想?” 赵玠的凤目黝深,“真的。” 魏箩盯了他一会儿,想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可惜没成功。 许久,她慢慢张开手臂道:“好了,可以抱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