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二章,谁的葬礼
“郡主,郡主……” 齐清儿抬起模糊的双眼,这才发现是已经折回来的竹婉。她费力地再次看了一眼流云,道:“快把她从柱子上解下来。” 竹婉照做。 “去请太医,让华驮亲自过来一趟。”齐清儿继续道。 当御医华驮赶到的时候,流云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华驮诊了脉,道:“没用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先生难道不要试一试吗?连药都不用配了吗?”齐清儿站在床榻边,追问道。 华驮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沉声道:“长鞭伤及机理,尤其是腰上的那一记,断了她的主脉,我就是配了药,也只能拖延一两天,要救活她是无望了。” 齐清儿垂目,点了点头,道:“罢了,劳烦先生过来一趟。还望先生不要向外人提起。” “这是自然。”华驮顿了顿胸,重新看着齐清儿的面孔道:“只是郡主如何就失了手呢?” 面对这个问题,齐清儿掩面不欲回答。 难道她要说是她的“母亲”故意抽死了流云么? 竹婉见状,道:“流云已经这样了,先生问多了也是无用。有一些隐情,先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华驮虽为祁王一党,但对于齐清儿,他不是十分了解。 对于竹婉的话,他略点了点,不再多问,福了福礼,缓身离开。 齐清儿看着华驮走远之后,道:“竹婉,以你的功力,能抚平流云身上的伤口吗?至少不要让人察觉出来。” 竹婉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流云道:“脸上的伤痕没有问题,至于身上的奴婢尽力而为,有些太深的,奴婢也力所不及。” “你尽力而为吧,希望能瞒得过去。明天我就去向皇后请罪。”齐清儿边说边起身往主卧走去。 竹婉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流云,见其尚且安妥,便随在齐清儿身后,道:“真的非走到这一步不可吗?郡主这样去见皇后,她指不定会故意让郡主难看。” 两人走在抄手游廊下,齐清儿望了一眼被秦氏打乱的风铃,道:“就算是被皇后戏弄,我也是要去的。且不说流云是跟了皇后多年的宫女,皇后当时将她赐给我时,可是当着皋帝的面。如今却死在了我府上,我不自己去请罪,难道要等到皇后发现了之后,再拿这件事来压我么?若是皋帝问起来,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竹婉边听,边伸手整理了风铃。 发出的清脆声,夹杂着暮色的气息,还有这灰暗一色的亭落,听上去竟是显得刺耳了些。 竹婉道:“嬅勇戴夫妇可是刚刚才到府上,便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将他们一直关着,必经明人眼里,他们还是郡主您的父母啊!” 齐清儿将身子依靠在廊柱上,“关是必须要关的,以后不要让他们出府就是,他们有任何需要都满足他们,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还有老爷夫人还是要叫的,称呼上不能让人落了口实。” “是,郡主。”竹婉颚首。 这一夜齐清儿睡得特别的不安稳。 如果皇后知道嬅勇戴夫妇是什么样的人,那皇后的这一出算是赌对了。光是嬅氏和秦氏两人的品性就够齐清儿受的。 如果时光倒流,齐清儿真想回去好好抱一抱她真正的父母亲。 只是,这就是一个不找边际的梦罢了。 齐清儿翻了个身。 依旧不能入睡。 她睁眼看着帷幄上的红绫,路远马亡,殊途同归,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在乎得太多。正如祁王的意思,京城本就是个rou弱强食的地方,她一旦软弱了,怜悯了,那被分食的那一个就是会她。 夜深。 月光悠长,从窗棂的缝隙中渗入,飘落在地上。 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齐清儿不清楚的。 但接下去的这个梦,让她汗流浃背。 梦中,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哀痛地看着城墙之下的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白色纸币漫天飞舞,锣鼓声震耳欲聋。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遥望天际,天色阴暗,乌云形成强压之势。 顷刻,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大雨中是祁王的身影,他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能触碰,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浑身是雨水,雪白的衣襟上有着明显的血迹。 鲜红的颜色顺着蜿蜒而下的雨水,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画着慎人的图案。 “清儿,你不该质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未来的江山……” 声音像是从天空中倾斜而下,带着雨水的拍打声。 齐清儿突然的害怕,她往后挪身,身后却是高耸至于肩齐高的石墙,她无处可退,只得看着祁王的身形越逼越近。
突然,她被扭转了身躯,脑后有一双大手强按着她俯头,望向百仗之下的送殡队伍。 耳边祁王的声音在继续,“清儿,他死有余辜,你又何须给他安排如此隆重的仪式。” 她试图挣扎,但毫无作用,耳边是祁王冰冷的气息。 她不得不看着殡仪,喃喃道:“他曾是一国之主,一代帝王,给他这样的送殡仪式是应该的。” “是吗?那我呢?清儿,你是不是也会亲手给我同样的葬礼?”祁王的身影虚无却坚硬,声音亦是如此。 齐清儿动不了身子,亦不能回头。 她想看一看身后的祁王,他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确定身后的这个人就是她心中藏了多年的俊昇哥哥,可是无奈整个人被控制得不能动半分半豪。 唯有内心的不甘与茫然,充斥着她的整个躯体。 突然间,大雨磅礴,与天色连成一片,带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刺眼的闪电。 齐清儿感到身体的悬空,下一秒,当她发现的时候,面前是百仗的高墙,她与他均在高墙之外,身下是迅速坠落的雨水,以及模糊到几乎不可见的遥远的地面。 耳边冰凉的气息再次传来,“清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葬礼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葬礼。” 话音尚未落定,她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她仰面朝天,身下是祁王的身躯,冰凉而僵硬。 他们同时坠落,速度超过了雨水坠落的速度,很快迎接他们的是厚重不可摧的坚实地表。 一切在雨水中消失殆尽。 惊梦,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 她团身坐在床角,再也没了睡意。 这样坐着,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 屋外有人敲门,齐清儿未有回应,竹婉便径自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齐清儿,连忙将手中剩满水的铜盆放下,跑到床边,将手搭在齐清儿肩上,“郡主这是怎么了?” 齐清儿感到肩膀上的压力,身子不由得一颤。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仰面对着竹婉,道:“我没事,帮我梳妆。”说着挪下床,走到了铜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