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入鬼市

    在医院里面上班，一般的手术周灵鹤也不用安排我去，贾医生，牟医生两个就替我分担了。

    因而，上班也是很轻松的。只是偶尔周灵鹤会把我叫过去，帮他做研究，给他做助手。

    无聊的日子过得很慢，终于到了周末。

    “阿生，周末你陪我去乡下。”傅雪莹就像是安排工作一样，对我说道。

    我想到了那女鬼留下的血书，既然受了别人的委托，人不可以辜负，对于鬼，更不能够亏心。

    “好啊，我也正想去乡下寻个人。”我说出了要去的地方凌众镇，傅雪莹嘟起嘴说道，“啊，你去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做啥？车都开不进去的，还得走老远的山道。”

    “我真的是有事，去凌众并不是游玩，我得去找一个亲戚。”我顺口抛出这么一句话来，本来这事情跟鬼魂相关，我并不想让傅雪莹跟去。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阿生，凌众离这儿很远，咱们要不要下班就走，或许能够在周末的时候赶回来的。”傅雪莹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然后极妩媚地看着我。

    傅雪莹欢欢喜喜地出去，然后准备了一下行囊，便对我说，“阿生，车已经备好了，咱们出发吧，周叔那儿，我已经给你请了假。”

    遇上这么性急的人，我只好将手中的事儿搁下。那女鬼留下的血书，我随身就带着，而且清楚地记得，那娃的小名叫做狗崽，本名却是曹文祥。

    傅雪莹开着车，从城东出了城，走上了绕城高速，然后在高速路上跑到了天黑，实在是太困倦了。“阿生，今晚我们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吧，明天一早继续赶路，你要是能够开上一段，可就太好了。”

    “真是难为你了，过了这一段，我就去学驾证。”我有些愧疚地说道，这样的事情，把傅雪莹牵连进来，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走上这高速，你才知道这天下的路有多远！”傅雪莹说着话，很快将车子开下了高速进入了另一个城区。

    绕了这么久，其实还在滨海城的近郊。我们在一家旅店要了两个房间，傅雪莹瞪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若是有证的话，住一间倒也节省。”那个不懂事的旅店老板说道。

    “就你多事，老公有的是钱，乐意多开一间，怎么样？”傅雪莹很不高兴地说道，当她居然把我叫做老公的时候，我的脸刷的一下子便红了。

    “凶什么凶，你们这一进来，我就知道，你们要是能够拿得出来证，那才怪！分明就想在外面苟合苟合的。”那个女老板刁钻古怪地说道。

    傅雪莹提起那桌子上的茶杯，呯地一声便向那女老板扔了过去，我怕她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便拦腰抱住她，她这一下子砸偏了，那茶杯在墙壁上砸得稀烂。

    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人，跟顾客较什么真。她哪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主儿，可是个蛮横不讲理，还得要人家夸耀她淑女的那么一类人。

    “老公，给四份的钱。我们要四个房间，咱俩人一个睡两间，气死她！”傅雪莹娇横地说道，我真是弄得哭笑不得，即使把整个旅店给包了下来，人家不但不生气，反而求之不得。

    结果，我真给了四份的钱。本来一个房间也就两百元，现在人家要了三百，四间就一千二。当然，这价格在滨海城里面并不算很贵的，可这已经是郊区了。

    订好了房间，我们就出去吃东西，离那家旅店不远，竟然看到了好些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赶，叫住了一个老年人，问道，“大爷，你们怎么都往一个地方去，那边出啥事了。”

    “年青人，你肯定是外地人吧，我们这是去鬼市啊。”那老人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第一回听到鬼市，搞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傅雪莹却很感兴趣，对我说道，“阿生，走吧，我们也鬼市上瞅瞅，说不定能够捡回些什么稀奇的玩意。”

    “不会是黑市吧，这种地方，我们最好还是不去。”我望了一眼前方，越往前面走，那地儿却是越来越暗，走几步路，都有些感觉到后背发凉。

    “正是恐怖才刺激，闯鬼屋，人吓人，那才有意思。”傅雪莹对我说道。

    实在是执拗不过，傅雪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就这样顺着人潮往前面走。整个一条街，跟另一边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是黑得有些阴森可怖。

    鬼市里面正放着异样的音乐，有点像是那种招魂似的，也有那种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拟着阴间的地底下冒出来的声音。

    傅雪莹几乎是将自己的整个体重都压在我的肩头上，突然，我感觉到在我的另外一个肩头上，就像是傅雪莹那样，还有一个头也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敢扭过头去看，只能由着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听说过，在这暗夜里面行走，千万不要回头，回头的时候，恐怕就要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买一点吧，年青人，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肩头上，一个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声音对我说道。而且，我感觉到，那人的头真的是靠在我的肩膀上，甚至，我能够觉出她的嘴唇在抽搐着。

    没有人摆摊，每一个人都像买家，每一个人又像是卖家。大家都顺着人潮在往前面走。各种交易就在走的过程中进行着。

    “什么，你卖的是什么？”我不敢回头，低声地回应着。

    “我卖的是我余下几年光阴，生病了啊，实在是痛苦不堪，我把剩下的几年换成钱，留给可怜的孩子。”那人的声音有些发抖，真的，我当时没有半点感觉出人家是在给我开玩笑。

    我从身上掏出几张百元的钞票来，从肩膀上递了过去，那人的头离开了我的肩膀，接过那钱，对我说道，“年青人，你真是好心人，祝你长命百岁，祝你长命百岁。”

    我扭头一看，我的身后哪有什么人。只听到了虚空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道，“黄达生，你的寿命增加了六年，增加六年。”

    我相信，这种声音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得出来，就连我身旁的傅雪莹，她根本不敢相信，就在这么一段路上，我居然只花了几百块钱，为自己买了六年寿命。

    如果我没有在那种特殊的空间里面夺过人的性命，打死我也不会相信，钱花了，人家把命给了我。

    “阿生，阿生，你怎么了？”傅雪莹在我的耳边喊着。

    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傅雪莹却在我的耳边喊。本来没有什么可怕，她这一叫喊，我的心里反而虚了。

    “没什么啊，没什么，我们这不是在逛鬼市么？”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再往前面走，渐渐出现了些摆摊的人。那地上摆放的东西，不过是些极普通，极平常的人世间的生活用品。然而，用以交换，却实在是太奇怪了，居然不用花钱。

    我看到一个年青人走进一家店铺里去，直接从那货架上面取了一台液晶的电视机。走出门的时候，他只是把自己的手臂放在那店家提供的机器前面一扫。

    我问，“兄弟，你这电视机多少钱换的。”

    他看了一眼，笑道，“三个月。”

    这太现实了，年青的时候，可以拿生命来这里换东西。到了年老的时候，要么你花钱买些东西，到这里来摆摊，让人家用命来换你的东西。

    公平！这鬼市确实是公平。

    钱可以买命，命可以换来东西，甚至换来钱。我笑了，医院是什么，不过是能够治疗人的身体上的疾病，也算是拿钱换命的机构。

    一家店子的外面，站着些最时髦的女人，傅雪莹叫道，“阿生，看，那儿在卖珠宝！”

    我看到一个女人，终于轮到她了，她在走进屋子的时候，得意地朝她身后的女人们得意地笑着，年青，笑得迷人而灿烂。

    女人走进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当她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珠光宝气。老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走进去，出来时候，分明是四十多岁了。

    她身上的珠宝，也就是二十多年的光景换来。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人啊，千万不能为了表面的光鲜，而白白地耗费自己的生命。

    傅雪莹要去排队，我一把拉住，“走吧，我们凑这什么热闹。回去睡觉要紧。”

    傅雪莹听说回去睡觉，也像是感觉到了疲倦，便说，“阿生，我也确实饿了，咱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回到旅店，那女老板把钥匙扔给了我们，板着面孔说道，“不管你们有没有证，都给我规矩点，夜里我们会不定时地查房。若是你们公然住到了一块儿，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看了一眼那女老板，这人真的是让人没有半点儿好感。

    难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真的就必须发生点什么故事么？何况，就连傅雪莹也不明白，我的心里一直牵挂着的却是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