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屋惊魂

    老夏显得很平静，似乎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那女人也无所谓，根本无视我的存在。

    我隐隐感觉到有些怪异，老夏的脸上，真的是有些让人费解的尸斑。任何一个正常的活人，不可能在自己的脸上出现那种东西。然而，老夏却是每一个人都熟知的人，医生和护士谁都认得他。

    老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会是那种跟尸体打交道多了，便会长出类似于老夏脸上的那种诡异的斑痕。想到这，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夏和那娇艳的女人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毕竟第二天早上，他还得来这里替班。

    女人对我婉尔一笑，便跟在老夏的身旁两人极其亲昵地相拥着而去。老夏少说也有半百以上的年纪，居然有一个如此妖艳，而且还对他特别的依恋。这不能不让人觉得怪异。

    “小子，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想吃点什么夜宵，也随便煮就是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恐怕只有相依为命了。千万别给我客气！”老夏对我很友好地说道。

    一个屋子，全然没有半点活气，静得可怕。老夏走出门去，我顺手在那床上一摸，但凡是人，总不至于会连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吧。

    我到底还是放心了，那被窝里暖暖的，真的是有着人体的余温。

    我打开了电视机，“我给你说，小子，在这里你有空得多睡睡，你还真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断气，能睡的时候，多睡睡。电视别放大声了，吵着停尸房里的客人可不好。”

    我扭头一看，老天，那老夏一张带有尸斑的脸竟然出现了窗口上。而他的身旁，赫然站着那位比他的个子还要高的女人。我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看着那一张恐怖的脸，别说是睡觉，我简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眯一下。生怕只要自己闭上眼，眼前便会出现老夏和那具诡异的女人。

    决不是幻觉，前一晚上，我真的是看到了那个女人钻进了老夏的屋子，而这个女人却是跟今天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走路的姿势也都是那样相像。

    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新闻，那新闻的画面却有些模糊不清。那电视机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产品，发出咔咔的声音。甚至有时候，会出现信号的干扰的情况。

    有这么个电视，总比屋子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好许多。我不敢看窗外，害怕什么时候，窗外突然冒出个人影什么的。

    大热天的，我却还是觉得躲到那床上，盖上被子要好一些。不是寒冷，而是有些恐惧，身上盖着一层，总觉得要踏实一些。

    屋里一直亮着灯，我把电视调到了音乐台，刚才看的新闻，反正也看不明白，早就习惯了彩色的画面，那电视机，一会儿色彩格外的艳丽，说话的时候，那嘴唇上就像抹了血一般。一会儿又没有色彩，比黑白还要淡，好象是鬼影子一般。

    音乐台里面放的有点像是老掉了牙的那种，真不知道是咋搞的，那声音与弦律都有些不搭调，就像发了潮的磁带里面播放出来的一样。

    尽管是这样，我还是把那电视机放着，老夏走的时候说过，不要吵闹了停尸房里的客人，我只好把电视的声音放到了最小。

    我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二十多分了。想到还有几个小时，我的差事就办完了，禁不住有些兴奋。

    我值班的时间，从傍晚的六点到第二天早的六点钟，十二小时的值班间。那些医生和护士值夜班的时候，还要送夜班饭，这地方，据说送夜班饭的害怕，从来没有到这边来过。

    “老夏，快出来接客了。”我听到过道里面有人在叫喊着，听到了过道里面有车轮滚动的声音，显然是又有人送尸体过来了。

    我打开了门，从墙壁上取下了一只电筒，那电筒上布满了灰尘，像是好久没有用过，或者，老夏在这儿的时候，从来都不用电筒。

    我按了好几下电筒的开关，可是那电筒却忽明忽暗的，反而让我感觉到很害怕。我说，“老夏不当班，今天是我在值班。”

    对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哦！”

    我提着那钥匙，打开了停尸房的门。那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股寒气从里面倾泄而出。老天，这里面的冷气开得太大了，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四个蓝衣人，将那尸身抬了起来。那尸体可能是新死的缘故，身子还没有完全僵硬，但脸上却已经惨白，整个身子骨缩成了一团，看着煞是恐怖。

    死者是一个老人，从那没有遮盖得很严实的头部，隐隐可以看到那死相很可怕，一双空洞的眼睛，让人看了之后，断然不敢再看第二眼。那双眼睛逼视着，似乎人世间亏欠了他太多。死不瞑目的老人。

    “看什么看，死人都这样，不管睁眼还是闭眼，反正是没气了，才送到这里来的。”一个蓝衣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停尸房里的光线很暗，我用电筒给那几个人照亮。从那些一具具的尸身旁边经过，我只觉得有些碜得慌，生怕触碰到了台上的尸身。

    “你这是已经活到了油尽灯枯了，像这样的年纪，怎么还会对这世道看不开呢，闭眼了，闭眼了。”其中一个蓝衣人揭开了那尸身的头上的白布，嘴里念叨着。

    那尸体说来也怪，我只感觉到从门外面吹过来一缕夜风，那老人的一双半睁着的双眼竟然合上了。人刚死的时候，他大约是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人和事，听到别人这么一说，他便合眼了。

    我看到那尸身的眼眶里有一种浑浊的液体流了出来，这种泪水，显然是对人世的留恋，或者是死亡的痛苦。

    可怜，我心里面一想，便跟着那几个抬死人的蓝衣人走出停尸房。那几个蓝衣人头也不回，拖着那推车，飞快地从过道里消失了。

    我飞快地回到了那间小的屋子，把门关得紧紧的，玻璃窗上出现了沙沙的声音。

    或许是心理的原因，在这种地方，我总觉得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电视还开着，那画面我却看得清晰了，竟然是刚才那个尸身被放置在停尸房里的情形。

    玻璃窗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甚至，我听到了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声音并没有从电视上面传出来，而是就在窗外。

    我躲在床头的一角，听到外面在敲门，那声音很轻微，“呯呯呯”三声响了之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大姐，上班去了！”

    我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起身去开门。我只是盼望着那几个女鬼听到屋里面没有响动就好了。

    另外的声音，“大姐，你不去么，今天我感觉到阳气很充足的，你要不去的话，可就亏大了。”

    根本不像是鬼魂样的东西，就连先前那被叫做大姐的女人在床上，我也没有感觉到有鬼魂存在。这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非人非鬼，当然更不像是仙。

    “大姐，你不去的话，我们可要走了。”女鬼们说着话，我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了。

    电视机突然没有声音了。那个画面却固定在了先前看到的那个尸身的脸上。那死尸还在流泪，而流出来的竟然是一种特别红的泪水。尸身本身已经够恐怖的了，那从眼里面流淌出来的血水，更让我感觉到有一种想要尖叫出来。

    这地方真不是活人应该呆的，别说是像我这样的对鬼魂不至于很畏惧，但想到那些狰狞的画面，还有外面阴森森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处在一种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多了。前一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被捆着，感觉也比在这儿有着自由还要舒坦。我宁愿自己被绑在那多少还有点儿活气的地方，这里阴气太重，就连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有些恐怖狰狞。

    想到还只有两个小时了，我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都凌晨三点多，我一直在等着那些出去的女鬼们回来，只有她们从我的窗前过去了，我才觉得放心。

    我听到了蹑手蹑脚从我的窗外经过的声音，尽管我很是恐惧，可为了心里面踏实，却两眼盯着那窗外看。果然，那些女鬼们才从外面回来。一个个显得很满足的样子，我甚至嗅到了一股酒味，浓烈的酒味。

    没有大姐的管束，这帮女鬼肯定是格外的放纵，在她们的心里，肯定想着她们的大姐就在这屋里睡着，因而，回来得晚了，自然不敢张狂。全都小心翼翼地从我的窗外溜过去，屋里面的电视依然在沙哑地唱着歌。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我躲在屋角里面，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还好那些女鬼们自己心虚，从屋前经过的时候，悄声没息的。还好，一晚上只死了一个人，蓝衣人没有再往停尸房里送客，也没有火葬场的接货。

    六点的时候，我正看手机，门推开了，老夏带着那女人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