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华儿女好种菜
风雨声，餐具碰撞的轻微声音，以及偶尔的聊天声。今天的C单元厨房平静如此，一如往日。 路北北，夏冬青，孙伯君，他们几个都是来英国读一年硕士的。孙伯君来得最早，六月就在伯明翰落地，陪他的女朋友过完暑假后来到伦敦上学。之后来的是夏冬青，七月份到了伦敦读语言课，然后转成正式学生。路北北则是最后一个到的，卡着九月份开学的日子。三人同校不同系，同宿不同室，秉着海外华人一家亲的原则每日搭伙吃饭，倒也不寂寞。 餐厅则是宿舍三楼C单元的厨房。很巧，路北北和孙伯君，以及并未出席午饭的另外两名中国学生住满了这个单元的四间屋子，C单元厨房就成了彻底的中国厨房。被中国人承包用来做饭的地盘，自然也充满了中国特色。 比如那满满一阳台的菜。走到哪里种到哪里，种的还肯定是菜不是花，典型的中国人特色。种子大部分是伯君婆婆从国内带来的，原本想交给女朋友种，但她不喜欢，婆婆就只得把一大包种子背到了伦敦。他挺发愁，因为自己不会种，而每天除了打游戏就是打游戏的路北北拍拍胸脯。 “我来。”她说。 “你的技能树上还有游戏以外的分支？”孙伯君问。 “别小看我好不好。”路北北说，“也别小看你自己。种族天赋懂不懂？不会种菜的中国人好意思说自己是中国人嘛。” “你可别乱来。”婆婆说，“这不是国内，种子就这么一包，浪费了可就搞不到了。” 他说着拍拍那一大包好几斤重的种子，还有他这几天从超市里买到的各种蔬菜苗。路北北瞟了一眼，自觉不想理他。 “我家就种花，也种菜。”她说，“放心吧，我有经验。” 孙伯君仍旧不安心，毕竟这个常年翘着一撮呆毛的短发女孩，常年做的事就是窝在宿舍里打游戏，从开学第一天就是。但路北北拿着他准备好的那个大塑料盒看了看，二话没说抄刀就要往盒底捅窟窿时，孙伯君突然安心了。种东西的容器都要留气孔，路北北的确是有经验的。 “我来。”婆婆说。他拿出一把细刃刀，开了没明火的英国灶台，把刀片贴在灶上烤热，然后一刀在塑料盒底穿了个窟窿。“够吗？” “太小，再来几个。”路北北说，“都有什么苗？” 婆婆带的种子特别全，从水果到蔬菜到粮食，他还从超市里买了不少，什么都有。但路北北说没法全种，一是没那么多地方没那么多盆，二是英国的气候也差着点。“超市里买的应该都合适。”她说，“剩下的呢？” “捡着常用的来。”婆婆说，“葱姜蒜啊，香菜啊，辣椒啊。做饭天天用。” “得令。” 路北北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苗，孙伯君在一边看着。“还需要什么吗？”他问，“肥料，工具，土？咱们是不是找找专门的花草市场买点？” “肥料要买，别的都不用。工具嘛，你那么多刀铲筷子勺，来几把不用的就行。” “土也不买？” “不买。” 路北北说着，摸着下巴，面露笑容，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 当天月黑风高之夜，路北北叫上孙伯君，两人拎着塑料袋去了几个街区之外离宿舍比较远的一个公园，进行了一些土方作业。临走时路北北还不忘把挖开的地面填平整些，把翻乱了的草皮摆回去。 “盆里先垫碎石头，再放土。不过土里肯定有杂草种子，长出来以后得除除草。”路北北说。 路北北种菜的经验不止是丰富，而且是非比寻常，孙伯君自此五体投地。几盆调味食材种下了，之后种的就是那些好成活，不挑剔气候的菜。婆婆带的红豆绿豆黄豆特别多，路北北就又找了几个盆子放在厨房室内，泡豆子发豆芽。阳台堆得快满了，北北问婆婆还想弄点什么，婆婆说水果。 “你带的这堆水果怎么种啊。”路北北说，随手拿起包种子看看，“这个季节种草莓？” “搭大棚行吗？”孙伯君问，“我看电视里都是盖大棚。” “宿舍阳台搭大棚？” 路北北睁大了眼，孙伯君一脸认真，他也不太懂。 惊讶归惊讶，他们还真就这么干了。路北北去超市买了包烤串串用的竹签子，孙伯君贡献出一大卷食品用透明保鲜膜，两个人再次去公园搞了一些生产资料，四份草莓种子种在了最大的花盆——买厨具时剩下的最大号的泡沫塑料盒子中。竹签架起来，保鲜膜裁好，路北北还特意让婆婆把支顶棚的签子在灶台上烤弯，以便做出传说中的透镜效果。 一个特别简易的大棚就这么盖在草莓盒子上了，看着还挺像回事。 “能行吗？”婆婆问。 “死了正常，活了就谢老天爷。”路北北说，“施肥浇水咱们都能管，但是出芽了以后得放太阳底下晒。天气这事，人力不能及啊。” “那真是要看老天爷。”孙伯君说，顺便看看阳台门外，一个寻常的英国大阴天。 中国厨房的阳台就此满是菜盆。幸好他们的厨房得地利，阳台是朝南的，温度够暖和，光照也还算不错。特别有意思的是，也许是因为开始种菜所以大家都开始留意，也许就是天气变好了，自从他们在阳台上摆了菜盆，阳光似乎就多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盆里陆续长出了绿色，简易大棚下的四株草莓居然也全发了芽。孙伯君和路北北兴奋异常，一起站到阳台冲着东方拜了三拜，以谢老天爷赐的太阳光。 “从此咱们能吃咱自己种的菜了。”孙伯君说，“自产的放心菜。” “这都到了英国了，这儿卖的蔬菜还不放心？”厨房里的夏冬青说。 “倒不是放心不放心，就是觉得外面买的终归比不上自家种的。”路北北说，“我老娘以前种了一棵石榴，三年不结果，第四年终于结了一个，又小又酸。可她还是觉得这比外面卖的石榴都好。” “咱们中国人都这样。”孙伯君笑道。 几千年农耕文明传承，华夏吃货儿女永远觉得自家自留地里种的菜，当之无愧是世界上最好。孙伯君和夏冬青一起点点头，三人围到阳台看着一片欣欣向荣的绿色，心里也都是满满当当的。 毕竟中国厨房，毕竟中国人。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想。就连出国就是为了移民的夏冬青，这念头都是如此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