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必争
“那就好。”夏雪闻言,舒了口气,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常事,不是什么大病就好。她如今怀了身子,心肠是越的软了。见夏初满目诚挚的望着自己,心头又是一热,轻声道:“我挺好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大jiejie过得好,祖母和大伯母大伯父就安心了。”夏初浅浅一笑:“祖母时常挂着你呢!” 想到疼爱自己的祖母,夏雪亦是十分想念。只是她有孕,请娘家meimei们两陪伴两日也就罢了,玩没有老人家来看望她的道理,因此道:“我这个不孝孙女,倒是总让祖母挂心。劳烦三meimei替我多尽尽孝心,大jiejie改日再另谢你。” “孝顺祖母本就是应该的,怎么能要大jiejie的谢礼呢?”夏初眨眨眼,故作别扭的一转身,撇嘴:“大jiejie忒小看人!” 夏雪看着她那傲娇的小模样,不由噗嗤一笑,知道她是有心逗自己开怀,心里更是感激她的贴心……怪道祖母和婆母都那般爱她,三meimei这样的人品,谁能不爱呢? “好好好,是大jiejie错了,再不提这个就是。只那不过是我的一份心,你却不许拒绝。” “大jiejie给我的,我便要了。”夏初一副爽利的模样,小脑袋一扬:“自家姐妹嘛!” 夏雪笑开,便是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忍俊不禁,只是到底不敢笑出声来,抿着嘴儿憋的辛苦。 夏挽秋三下五除二的写好了她的单子,瞄着纸上自己总算能够入眼的大字,心中也是感慨不已。她这笔毛笔字,放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已是极好了。可在这古代,却是不够看的。她曾见过夏初写的簪花小楷,那漂亮的简直就是艺术字,倒像是打印的,一点都不像是写出来的一般! “大jiejie,写好了。” “是么?我瞧瞧?”夏雪忙走过去,接过来扫了一遍,基本上与母亲说的一般无二,便笑起来:“真真不错,二meimei的字也是进益了。” 夏挽秋老脸一红。 “扶风,晾干了好好收着。”夏雪转手便交予了扶风,这是祖母替她选的人,她用的极是放心。虽方才顾不上,但防患于未然还是有的,她让扶风收起来,便是不要让旁人看到的意思。 总归夏挽秋是一片好意,若是因为这个令她闺誉有损,倒是她的不是了。 扶风闻琴知雅意,脆声应了。 她们过来是已是午后,夏雪精神还好,和两个meimei说了好些话,没过一会,柳谨诚便从学里回来了。 进门听说了两个小姨子在,倒使了小厮去回禀。 夏雪面上略过一丝甜蜜,笑道:“让他进来就是,自己家里,倒很不必这般避讳。” 若不是夏挽秋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柳谨诚想必是不会这般谨慎的。 夏挽秋和夏初闻言,也就歇了回避的心思。 左右有夏雪在,小姨子们跟姐夫碰个面也没什么妨碍,总归礼数还是要到的。逢年过节不总还是会见面的吗?正如她所说一般,自己家里,总能松快一些。 柳谨诚进了屋,先同两个小姨子揖了手,本想腻到妻子身边,但一想今儿不比往日,生生立住了,手却本能的向着夏雪的方向伸去,那模样瞧着极是怪异,惹得夏初和夏挽秋闷笑不已。 “做什么怪呢!”夏雪不好意思的瞪了丈夫一眼,当着meimei们的面,也不说庄重些:“meimei们昨儿来,倒是没来得及见一面,今儿你怎么回来的早了?” “先生放课早呗!”柳谨诚面皮一烧,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想老婆和没出世的孩子了,寻了借口先回来的……他不似他大哥那般喜爱读书,又是新婚燕尔,自是时时惦念着,哪有心思去念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那个,今儿他乖不乖?” 这个他……指得自然是夏雪肚子里那个。 这才一个多月的身子,当然乖的很,便是想折腾也折腾不了呀! 看他这副傻爹模样,夏雪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偏还有淡淡的甜意。她倒不求夫君一定要上进考什么状元,三年才出一个呢!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她只求他平安,求个家宅和乐即可。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不会这样想的。 夏雪打小心气就高,虽是受洛子谦亲自教养,可毕竟没有经过事,怎么都学不来她那份安于流年,淡定从容。再加上吴氏总是跟她嘀咕一些什么夫荣妻贵之类的话,年轻气盛的她自然也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 谁人不希望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盖世英雄,谁又不愿意,价格博学多才的状元郎,日后也当个高高在上的一品夫人呢? 只是自打前几日柳谨诚同她说了当初外出踏青时生的那桩事儿之后,她便有些心有余悸。 她差点就成了望门寡啊! 如今她同柳谨诚越好,心里就越淡泊起来。有什么比两个人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能更好呢?纵然粗茶淡饭也罢,身边有这个有点笨却很真诚的男子相伴,便不枉一生了吧? 也因此,她很感激夏初。 也许她只是灵机一动,但终究是救了他一命,也救了她一回。 女子的婚事,便如同第二次生命,如是戴上一个克夫的帽子,纵然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有了孩子以后,更是如此。 尽管她如今身材还窈窕,半点没有显怀,摸着也是平平,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子血脉相连的感情在身体里涌动。 那个孩子,他存在着。 柳谨诚说,之前不告诉她,是怕她多心。 夏雪想想也是,若是先前就晓得这桩事,她虽然也会感激夏初,但心底多少会留下写疙瘩,会觉得柳夫人和柳谨诚是因为三meimei才对自己这般好。 但如今却不会了。 他们夫妻情浓,柳谨诚待她的好,也是真心实意,不参杂半分旁骛。 若一开始有了芥蒂,她却不会这样轻易相信了。 夏雪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吴氏与她不同,吴家对女孩子的教养,同夏家也不一样。 就如母亲昨儿一来就担心柳家会给丈夫纳妾开脸通房,而她自己却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祖母说过,女子要过得好,靠的是自己。什么拢住丈夫的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凡二人两情相悦,便是你不提,他也会主动替她着想。 像祖母和祖父那般,都是经受过许多考验的,祖母当初心里定然不好受,却从未给爹爹和二叔安过一个妾氏。 她自己受不住的,也不会让别人去受。 但天下间的女子并非都是如此。 夏雪很庆幸,祖母为她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纵然如今知道柳谨诚是庶出的,她也没有半分的后悔,反而觉得被送去尼姑庵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傻透了。 纵然当真害了大哥,难不成柳夫人还能让杀子仇人的儿子继承家里的家业么?柳家除了柳谨诚,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了。 再不成,过继一个嗣子也未必就不行。 待到鱼死网破的时候,柳夫人未必就会在意什么脸面,她的这位婆婆,是为十足刚强的女子。 夏雪听闻丈夫的问语,噗嗤一笑。 “真是个傻子。”她白了他一眼,飞快的扫了两个meimei一眼,道:“让meimei们看了笑话。” 柳谨诚挠挠头,两个姨妹,他也就知道一个夏初,至于夏挽秋,不过是见过一两面,知晓夏家还有这么个女孩儿罢了,他又怎会在意? 而夏初,那个小女孩的性子,定然不会在意的。 “都是自家人。”柳谨诚理直气壮的道:“只要你舒坦,我被人笑话一二又有什么。” 夏雪脸顿时红的要滴血。 “大jiejie,大姐夫,我们姐妹就先告退了。”夏初也有些羞臊,她如今还是个半大的女孩儿,当然不能似从前一般对这些都无动于衷:“大jiejie,明儿我们再来陪你说话。” “急什么,在我们屋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夏雪忙拦了,瞪了柳谨诚一眼。 柳谨诚摸摸鼻梁,不好意思的撇过了头。 夏挽秋笑道:“大jiejie跟大姐夫感情很好呢!” “这也是你个姑娘家该说的话?”训完丈夫,对meimei的态度顿时也随意起来,丢人都丢过了,再丢一些也没什么,夏雪一眼瞪过去:“三meimei都比你懂事儿,罚你回去抄五遍女训,明儿拿来我看,若是有一个字写错,都要重写。” 夏挽秋顿时心里叫苦,她又说什么了,居然就挨了罚? 二人果然还是留下来吃了晚饭,当然柳谨诚没有跟他们一道,开着房门说两句话已经是极限了,哪有小姨子同姐夫坐一桌吃饭的,他去外院寻他爹和大哥去了。
柳夫人听闻,特意命厨上给她们加了菜。 ** 夏家这边姐妹想得,吴卿芸却被吴老夫人罚跪了祠堂。 原因无他,不过是她想要退亲而已。 祠堂里燃着香,供着祖宗牌位,一座座的瞧着极是阴森。 吴卿芸却凛然不惧。 她从地狱归来,自己就是个恶鬼罗刹,哪里还会害怕这些神神鬼鬼的? 若是祖先有灵,合该保佑她才是! 可如今又算什么呢? 那个勾引了她的丈夫,害死了她,又养废了她孩子的女人,居然欢欢喜喜的嫁了人,还是那样一门显赫的亲事,那样一个体贴的丈夫——她有什么资格? 而她呢? 那亲事她还背着,却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推却,她是忧心如焚。 但此刻被罚入祠堂里之后,她心里却安定了不少。 挑着这个宫中选秀的当口提出退亲的事,吴卿芸不是没有半分成算的。 和夏家不同,吴家并不抵触将女儿送入皇家争宠。她当机立断就到祖母和母亲面前相求,说她不愿意嫁给那样一个人。 金家大公子是不够好,但他是嫡长子,若无意外,金家日后的一切都是他的。 这门亲事其实并无不妥,只要她看开一些。 就连母亲也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只要她把住后院就成了。 若是平时,家里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们舍不得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而她嫁过去虽不是宗妇,但也差不离了。 可吴卿芸知道自己婚后的日子到底是怎样的,如何能够甘心? 即便没有夏雪,还有什么陈雪、张雪的,谁知道会不会走上那条老路? 再者,她如今是看着那个男人就觉得恶心透顶,又怎么能嫁他为妻? 总而言之,这门亲事,是一定要退的! 但她很能忍耐,并没有再一开始就吵着要退亲,而是等到选秀的消息传出来,才说出来。 祖母和母亲应该会考虑的,否则不会只是罚她跪祠堂而已。 以她的家世,纵然长相平凡一些,可只要选秀中表现的好,未必就选不中。 以前的吴卿芸当然做不到,但现在的她,却有把握! 因为她知道,当今喜好聪慧明透的女子,娶妻娶贤,容貌反而次之。 皇家的媳妇儿,最重要的是端庄。 吴卿芸现如今有七成把握,能顺利退掉这门亲事。 金大公子那么明显的缺点,谁都看得见。只不过是因为他是男子,便只是风流。 若是女子……只怕早就被千夫所指了吧? 本来她有个更好的方案的,不仅能让她去掉这个枷锁,还能恶心一下她的仇人。 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总有碍手碍脚的人来妨碍她。 便是夏雪,也不似上辈子那般对她亲厚了。 她反省过,莫非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人察觉了,但思来想去,似乎并没有。 那只能是凑巧。 那个女人,运气可真好啊! 未婚夫不仅没死,还顺利嫁了人,前几日母亲才说,姑母传了喜讯来说,那女人有身子了。 她怎么能过得这么顺利呢? 顺利的让她烧心挠肺的恨,煎熬的她越痛了。 可是越恨,她就越是冷静。 她如今一点力量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有姑母在,家里又怎么会帮她?那不过是异想天开的想法罢了。她想要报仇,却只能依靠自己。 必要嫁个强权的人。 皇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相信,自己对未来所知的一切,并非是半点无用的。 至少……这一次,她就知道,当今看似不成了,但其实还有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