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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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风中已带了晴暖的气息。没想到一回这娘家就是七日。 如金的日光透过轻薄的烟霞绿的蝉翼纱滤出几许清凉的意味。窗前门外湖蓝色织暗花竹叶的纱帐皆懒懒委地垂着,透过半朦胧的纱帐一眼望出去,偶尔不知名的小雀儿飞过,扇动着翅膀扑拉拉飞过,轻啼一声如水。 香梦沉酣。 “嘤~”一声翻侧了身子,流素缎的寝衣吸附在身上,有微微的热,却是慵懒着不肯睁眼,含糊着唤贴身的婢女:“阿婉。”却不听她答应,鼻尖涌过香气,下意识的睁眼,撒娇着扑进她怀里:“娘亲怎么来了?” 娘亲揽着我含笑道:“怎么?还睡懒觉,快些起来,进宫的马车都备好了。” 斜旖着身子赖在娘亲怀里,腻了一会儿,对娘亲道:“娘亲,今年能去碧明园避暑的嫔妃有哪些?” 娘亲漫不经心道:“还不是与昨年一样。” “我听说新进宫的兰嫔甚是得宠,我还正想见见呢,她也去么?” “皇帝的宠妃,当然要伴君左右。”娘亲怔一怔,目光微微一凛,仿佛三春的花朵遇上了让它们黯淡的暴雨,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春风:“阿玺有多少日子没见皇上了?成了亲的人,在皇上面前可不能像从前般没规矩。” 我撅了撅嘴巴,转过身去不理母后,小时候皇上她常常抱我,我卧在他的怀里,扯着他的胡须,与他一同看着大臣们写上的折子,嘴上沾了糕点沫子扯着他的龙袍擦嘴,他连眉头也未皱下,也只是笑笑。我累了,便乖顺的卧在龙椅上睡觉。 小时候,姑母常说,阿玺必定是我们天家的儿媳,那时候我还不懂。 只知道,我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人也不能勉强我。 皇上待我极好,我在他面前自然会骄纵些。 嗔道:“娘亲,阿玺知道了。。”清早,那样热,连娘亲身上的海棠气息也带了温热,整张脸如同火烧一般烫。睡的久,发髻也松散了,几绺碎发贴在额前被汗腻住了,潮潮的难受。 娘亲轻轻拍一拍我的背脊,声音如珠落玉盘:“你在家呆了这么多日子了,也未见辰王来看看你,他这心还真是铁打的。” 心里一抽,难受起来,转身搂过娘亲的脖子:“王爷他忙。” 娘亲的声音似漫不经心,却如刀锋划过心口:“他忙?他忙什么?忙着与齐国公主的婚事?”我知道说错了话惹娘亲伤心了,只低了头不敢再言语。娘亲抱我一晌,方徐徐道:“我们阿玺,不能吃亏。” 话音刚落,服侍梳洗更衣阿婉捧着金盆悄然而入。 我自拣了一袭月白梅花长裙比划,娘亲笑道:“阿玺穿什么都好看。”我眉毛轻轻一挑,看着镜中的自己,娘亲说,辰王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她却错了。 其实每夜里他都会来陪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偷偷摸摸的进来,也不知他在躲避什么,他总是深夜才来,一早便离去,有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知道早上醒来时,发现身边褶皱的床褥才知道他来过。 很多夜里,我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开始的时候,我想过这个问题,后来也就作罢,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他不解释? 在天气嘴炎热的月里,皇上会带着宫里们得宠的妃嫔去碧明园避暑,可也不能是一般后妃可去的。 娘亲与姑母关系密切,自然每次去都会叫上娘亲作伴,而我也顺带被拉去了,其实我并不喜欢碧明园里的生活,每天与一帮嫔妃们在一起,忸忸怩怩好生不快活。 我心生闷意,皱了皱眉头,听说辰王这次负责碧明园的外围安全,看来这几月,皇上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我抬手,挡了挡额头上晃眼的太阳,阿婉搀着我上了马车,我看着街上的百姓们纷纷退让,打望着天家出行的气魄,我抬袖掀开帘子,又放下,娘亲说过,我的容颜不能被随意看去。 我叹了口气,自然回了娘家心情还算舒畅,但没有在辰王府逍遥快活,在那里谁都不能管我。 进宫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看高高的城楼,每一块砖上写的都是历史,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身穿红衣一跃而下的女子,我惊得一身冷汗,放下了帘子。 到了华清宫,姑母笑脸盈盈的相接我们,小坐了片刻,便随着姑母一同去太明殿,从那出宫。 我极为平常的跟在姑母与娘亲的身后,身边不时传来羡慕的眼光我已经习惯了,从小便笼罩在他们的光环之中成长,我不削于任何。 姑母领着总嫔妃参拜了皇上,我抬眉瞧了瞧那身着龙袍的男子,许久不见,是有些苍老了,我站在姑母身边,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我上前:“晋月给皇上请安。” “晋月也来了。” “皇上前些日子不是赏了晋月一副玉橡棋盘吗?这次晋月把它带来了,与皇上一决高低,皇上可不能像昨年输给晋月一个字哦~” 娘亲虽是呵斥但依旧宠溺的笑笑:“越发贫嘴了。” 皇上看着我一笑而又带着威严:“真是教坏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这话一出,逗得众嫔妃皆是掩嘴笑笑,姑母扬了扬眉道:“皇上那可是让了你,你这小小年纪怎么能赢得了皇上?” 皇上摇了摇头,“晋月蕙质兰心,聪慧机警,她能赢朕,凭的是她一生好本事。” 我看着姑母的脸一僵,虽然姑母与皇上的关系素来不是很好,但人前二人还是相敬如宾,可今日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姑母的脸,相比今日二人的关系不妙。 我忙莞尔一笑,扬脸说道:“这还不是师傅教的好,不是吗?名师出高徒,没有皇上,哪有晋月?” 我走上前,撒开裙摆转一个圈儿,娘亲盈盈笑道:“阿玺,你就别贫了。”我向着娘亲,挽着她的胳膊道:“知道。” 皇上笑了笑,瞥了一眼身后的妃嫔们,我看着他的眼睛有意的落在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身上,然后一笑,我看向她,想必她就是最近最得宠的兰嫔吧。皇上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我看着他穿着樱紫的霓裳宫装,襟前袖管绣满一小朵小朵颜色微深的蔷薇花瓣,每片花瓣皆缀三五米粒大小的真珠,外披一袭浅金丝线织成的纱衣,上面时隐时现着翟凤临风凌云的花纹,绣着如意云朵的真丝披帛缠绕在两臂间,含蓄的璀璨如水波轻漾,繁华如梦。 此女子眉心的红痣可谓锦上添花,勾人心魄。 单凭这件衣,也看的出皇上对她的恩宠。 兴许是她发现了我一直看着她,对着我低眉一笑,我浅浅一笑回应她,跟着娘亲离去。 我一边走,睨向四周,怎么没看见他?娘亲微笑:“你在看什么?” 我颠声说着:“没什么。” 我清浅一笑,乖巧侍女跟随身后,施施然踏出宫门。 到了碧明园时,已是晌午,用了午膳,我在名作宓悠阁内休息,嫔妃们的居处一般是姑母安排的,所以我连姑母的寝殿格外的近,我摇了摇手中的罗扇,闻着淡淡的荷花香。 这样好的午后,我看着朱红宫门紧闭,有些苍凉。 不出去逛逛还真是可惜了。 只一刹那的伫望,阿婉已经不安,悄声道:“郡主,太医说了,你的身子还未好妥帖,这大中午的你就别出去了。” 我微微颔首,轻轻的叹一口气:“你这妮子,怎么越来越老妈子了?” 好清香的荷花,也不知来自哪里? 我惬意的躺在竹榻上,命阿婉寻来一小壶酒,小酌了片刻,便枕着手臂慢慢入睡。 夜晚,皇上摆了宴,我匆匆的去,又匆匆的离开,大家都习惯了我的迟到与早退,也并不在意。 七月了,明日便是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么美好。 我觉得宴会上索然寡味,嫔妃们一副躯壳不同,表情和调子全都一个样,恭恭敬敬,平平板板。 有细微的风涌过,像小儿的手,轻轻舒卷得珠绫帘子飘飘,极目向远处一眺。新荷田田,片片嫩青铺陈池上,将池水映得如通翠的琉璃一般。 原来荷花在那里! 我徐徐步走了出去,我闻声侧头去看,身边的婢女已经端端正正行下礼去,恭顺道:“王爷金安。” 他展颜欢喜道:“阿玺,你怎么出来了。”又问:“碧明园的夜里凉,怎么也不多带一件披风?” 我瞧见辰王,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突然的出现,我有些慌乱,但依旧笑靥如花,道:“怎么,王爷能在这里,我就不能在这里。” “越发刁滑了。”我不知他是不是在笑,听起来却十分的温和。 他总是这样,似乎很健忘,明明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好像都忘记了一样,他可以释怀,而我不能。 对!我便是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我团扇轻摇,含笑不语,他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身后还带着许多随从侍卫,便对我道:“本王还有些要事,待会再去看你。” 我懊恼的摇一摇头,“王爷若是忙,就不用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