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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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后宫。皇上,皇后。一场数几十年的姻缘所得,如今还剩下什么? 而同高晗这些顺波逐流的宫人们,也只是在这深宫之中苦苦求生罢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摆脱这种不悦情绪的困扰,索性让抬轿的宫人加快了步伐。爹爹去了延禄宫。我假言头晕在在一处庭下歇息片刻,见着高晗随爹爹远去,我平心静气扶着阿婉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华清宫外已有人候在外头,芳若站在檐下,宫门口左右各两个禁军,见着我来,芳若觑着我的神色,乖觉地问道:“王妃万福。王妃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我并不回答,芳若忙收了话头,恭谨问道:“王妃,夜深了。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 我扬了扬脸,不假思索道:“姑姑为何站在外面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在等什么人?” 芳若响亮地笑了一声,扶了我道:“这......奴婢恰巧出来而已。” 一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身前便有禁军拦门。我只听得里面哀声大作,宫人们放声大哭。有宫女疾奔而出与芳若耳语了几句,芳若怔了怔。瞧了我几眼,“去禀告皇后。”这个宫女撒腿就跑出宫门,消失在黑夜里。 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我的眼,扯动我的睫,如细碎的裂纹,渐渐蔓延开去。我的声音恍然有几分凄切,在深沉的夜色里如碎珠散落:“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歇下了吗?” 我瞥了一眼禁军,眼神深深的将他迫住,“本王妃今日要从这里进去,你要拦么?” 未等禁军回答,凌月等人便上前将禁军四人围住,这四人一瞧,额头冒了冷汗,向后退了一步。我看着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只有一个似的。相对亦是只影寂寥。我听着里面悠悠荡荡发出沉闷绵长的声音,和着远远传来的哭声,缓而重地拍在心上。 宛若jiejie这是不好了么?我心更是急切。 芳若定定地看着我,半晌之后才幽幽地轻叹一口气:“皇后娘娘今日歇在了延禄宫,宫中如今四皇子主事,辰王犯了事,王妃还是安分一点为妙。” 我的神情平静至极,嘴角抽起一抹冷笑,徐徐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拦本王妃?” 芳若的身体微微一颤,牙关紧咬处有讶然之声逸出。她仰起脸道:“辰王起兵谋反,皇后娘娘念在王妃有孕才未受牵连。可王妃却突然前来硬闯华清宫,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想必王妃也不会好过。” 然而我的神色旋即冷了下来:“若能拿出证据来,她岂会让我好活?”我沉吟片刻,“芳若!”我从她眼中读到一丝震惊之色,“你当真是要反了吗?!” 芳若身后的宫女皆吓到跪在地上,连身侧的禁军都浑身一颤。唯有芳若一人堵在宫门前,我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入耳:“拿下!” 我见芳若并不作声,到底是衷心皇后的。我双眸似闭非闭,仿佛只是在听身旁人所言,仿佛亦只是倦了眠一眠。身后随从便迅速上前反手将芳若扣到在地,绑住了双手。我相信芳若是深知其中利害,当下示意身旁禁军动手,禁军踌躇不止,其中一人咬牙上前,一剑悬在我随从某人的脖子上。 到底是辰王府出来的,训练有素,不惊不诧,两眼只看着我,好像是等待我下令似得。我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上前拨开了那剑,此禁军也不敢太过反抗,我郑重道:“你是什么人。” 那禁军目光一震,未有回答。我微微一冷笑:“天下之人,朝廷之人,皇上之人。有错么?” 他低下头,不言。这些禁军从前到底是隶属辰王,但愿他们还有一丝良心。 这些话,如同铮铮惊雷滚过天际,我见这禁军四人惊得两眼都可以塞下核桃似得,神色恍惚,或许他们心中亦是不忍。 须臾,我向上挑起的唇勉力勾勒出一朵笑纹,语调却冷得如万丈寒冰:“为何你们要受人蛊惑,犯上作乱?你们可分得清自己的心?” 其中一人站了出来,眉目间清净内敛,簌簌风露拂面,我独立于月色波毅银光素涟之下,见身前之人已无太多喜悦或是悲伤,只是有淡淡的倦,并有寒意:“属下们也是身不由己。” 我凝神俯视芳若不语。芳若的身子俯得越发低了,几乎要匍匐在地边上。我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许多事你应该明白。” 芳若恍然失神的跌坐在地上,我脸容沉静如水,从容的从她身侧走过,禁军也未有阻拦只是说道:“王妃你就这样进去,皇后他们恐怕会......属下们......” 凌月也倒是懂了他们的意思。几步上前,几掌劈在他们脑后,几人晕厥过去,“得罪了。”随即提着芳若的衣领,跟在我身后。 我仰首望着阁顶繁复的迷金叠彩,那细腻的金粉填在艳色的朱漆上,炫得几乎要花了眼睛。前殿已经端庄宁静。却不由一声而痛苦的悲鸣,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我身体微微一震,原本空茫的目光骤然缩成一根锐利的银针,几乎能戳穿芳若弓腰缩背的身体。我的声音暗哑低涩,像生锈的铁片涩涩地磋磨:“莞渃公主在哪里?” 风中竹叶随风摇曳,竹影轻移,淡淡地映在碧罗窗纱上。芳若立刻惊慌地低头,咬紧了牙关,死也不肯开口。 我随口摸到一个茶盏,挥手一执砸到芳若的脸上,我惊怒站了起来,俯视着芳若,一屋**女跪了。 我扶了阿婉的手出了主殿,本王妃自己去找!“把他们看管起来!” 华清宫静静的,偶尔伴着一女子的嘶声痛喊划过天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使了个眼色,阿婉会意上前推开守门的宫女,这时正好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我,惊得手中金盆跌落,血水四溅。安神香在青铜鼎炉里一刻不停地焚着,由镂空的盖中向外丝丝缕缕地吁着乳白的轻烟。朦胧的烟雾袅娜如絮地散开,弥漫在静室之中,化作一股青烟,一股细绳,紧紧的勒着脖子,让人无法呼吸。难受的紧。 “王妃万安,王妃万安!” 我已经无暇顾及弄脏的裙摆,深深的血水染透了我蓝色的锦服,一团黑似得什么也看不见。我寒霜冻凝的双眼直视着内室,我正要推开门,阿婉却跪在我身前:“产房之地,娘娘也怀有身孕,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我忙扶开阿婉,呵斥:“让开!” 阿婉两眼含着泪知我的脾性,也没有再言语。我一进去,竟发现莞渃jiejie身旁没有一个人伺候!我顿时恼怒,丢开阿婉的手,疾步上前,将斜倚着的莞渃扶身平坦而躺。 她整个人干巴巴的,头发也蓬着,唯有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警觉地望着我。整个人嵌在重重帘帏中,单薄得就如一抹影子。我才进来,莞渃jiejie便吓得赶紧缩到床角拿被子捂住自己。待看清来人是我方敢露出脸来。我心中一阵酸楚。 “阿玺......阿玺......是你来了么?”一向端庄娴雅的莞渃jiejie,此刻气质全无,这样狼狈不堪的躺在这里,气息奄奄的低声儿说着,连说话都十分吃力。 我握紧了她的手,心急如焚:“jiejie,我来了!我来了!” 莞渃想要摇头,但此刻,摇头对她而言业已是十分劳累之事,费了半天力气,她也不过是轻轻地偏了偏头:“阿玺,我好痛!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不敢看她,我撇头,我瞥见莞渃垂危的脸色如纸,只好偷偷的抹泪。皇后居然如此待莞渃jiejie,她可也是莞渃的母后,而莞渃怀着身孕,这孩子可是无辜的!她怎可以如此歹毒,这般蛇蝎心肠!她不也是母亲吗? 我完全能体会莞渃此刻的感受,就像上次意外一样,我的害怕,我的胆怯,一生都高傲的我,居然会害怕。而此刻,我心揪着,难以呼吸,难以言语。 我任由泪水无声而肆意地滑落,紧紧搂着她:“jiejie不怕!我来了!我来了!” 我怔住了,伸手想要替莞渃去擦眼泪,才发觉她的眼窝边如此干涸只有泪痕。原来她哭的眼泪都已经干了,我心中愤愤不已,皇后怎可以如此待莞渃!莞渃的嘴角蓄起一点笑意,那笑意越来越深,慢慢攀上她的笑靥,沁到了她的眼底,那笑却是冷冰冰:“母后她要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孩儿.....孩儿......” 出了半天的神,睫毛微微发颤,我站起身,身后莞渃痛苦的**:“阿玺,你别走......不要走。” 我转身拨开了她脸上不知是因汗水还是泪水而湿透了的鬓发,疼惜道:“jiejie,我不会走。等我一下。” 我步出内室,见刚才那个宫女还跪在原地,沉声道:“照顾莞渃公主的可是你?” “是。”她连忙磕了几个头,颤颤巍巍说着,“萍儿已经去请稳婆了。” 我已经极力忍住自己的愤怒,恨声道:“为什么现在才去?!” “回王妃的话,未请示过皇后娘娘,奴婢们不敢。” “荒唐!人命攸关难道还要由她做主么!给本王妃滚出去!”我一阵怒吼,只觉得我肠胃和五脏也都变成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烧起来了。我勃然大怒,扶着阿婉的手进去陪在莞渃身边。